往昔世中，菩萨（指释迦牟尼佛因地修行）精勤利益众生，修习守信、布施、定慧等非凡品德。据说他做喜碧国王，举止如同法律化身，执意提高臣民福乐有如慈父。王城中有一长者，育有一女，是绝代佳人，被公认为女中之宝；她身形妩媚，有如爱神、吉祥天女或云水仙子，亲友称她‘万人迷’。

她父亲告知国王，自己有这么一个女儿，说道：‘陛下，真正的女宝出现在您的王土，请陛下明决是纳为王妃，还是放舍。’于是国王命几个善识女相的婆罗门，去察看这少女是否合乎作他的王后。万人迷的父亲将他们让进屋里，令女儿亲自侍奉客人。女儿答应了，开始在桌边招待他们，举止得体。可是，这几个婆罗门

一见目光被吸引，紧盯其面不能离，

意志为爱神征服，六神无主如痴醉。

因为他们难以保持严肃持重的表情，更难以沉着用餐，长者将女儿支开，自己来招待他们。

告辞离去之后，他们这样合计：女孩骄人的天生丽质真实不虚，具有魔咒般的魅力。因此，国王见且不宜，更何况作王后。他无疑会为她的妩媚所迷醉，因而废弛奉法及朝政。不理朝政会障蔽国民福利之源，给他们带来严重后果。

趣求胜慧牟尼尊，见之亦足起障碍；

何况处乐年盛王，未摄诸根习五欲。

因此，我们应当如此如此行事。这样决定之后，他们适时去见国王，向他这样汇报：大王，我们见到了那女孩。她长得妩媚动人，仅此而已。她有不吉相，招致败家和厄运。因此，陛下尚不应见，更不能娶她。

不吉夫人害两家，遮蔽富贵和荣华；

正如阴天月黑夜，不见天地好景色。

得知情况之后，君王想到女孩有不吉之相，不适合王室，便不再要她。长者知道国王不喜欢，便将女儿嫁给国王一个名叫向度的大臣。

一次，适逢举行月光节，国王欲观首都节日盛况。他坐上皇家马车，在城市繁华处穿行。街道及角落都已经洒扫干净，白色地面上撒满杂色花朵，旗幡高高飘扬。到处是歌舞、杂耍，和音乐舞蹈；花香、烧香、末香、涂香、鬘香、烈酒香，混合着人身上的香水和涂油，香气在空中弥漫；精致的物品在展销。主街上涌动着欢乐的人潮，他们来自城乡，身着节日盛装。

国王游览，渐渐来到大臣向度家附近。‘万人迷’因被国王嫌弃而心怀嗔恨：我真有不吉之相吗？假装好奇想看国王，她立于国王要路过的对面平房顶上，楚楚动人的身体如同云头的闪电一样明亮。她心想：看到我这种不吉之人，他至少必能心旌不摇、六根不动。此时，国王正四下观赏王都的美景，目光忽然落在她的身上，刚好照面。一看到她，这君王，

后宫美人虽常见，亦守善道调诸根，

极有毅力性谦和，惭愧惧视他夫人；

此时却被爱神胜，长时注目不能移。

月天子化身，还是守舍神？

仙子修罗女？她身非常人。

国王这样想着，百看不厌，而马车却无情地驶过去了。

回到王宫，他像丢了魂似的，一心想着她，意志被魔王搞乱了。他于是私下问车夫素难陀：

白墙围绕房，谁是其主人？

美女又是谁，若电光白云？

车夫答道：陛下有个大臣叫向度，房子是他的；女人是他妻子，人称‘万人迷’，是基利拉长者的女儿。

听了这话，想到她是别人的妻子，便心气全无，懊悔的沉思令他两眼发直。他时时长吁短叹，一心念她，低声自言自语：

动听万人迷，真名副其实；

其可爱笑容，直令我发疯。

我想忘掉她，她总在心中；

我心随她去，或她制我心。

此是他人妻，这心何等脆！

莫非我发疯，失眠又无愧。

醉心忆念她相貌，乐其面容及微笑，

蓦然传来漏板声[2] 念及王事意生恼。

如此强烈的相思，影响了国王的健康。他虽然尽力保持镇定，焦灼的面孔、憔悴的身形、不断地发愣和叹息，这清楚表示他在害相思。

尽管身强壮，心病难掩饰；

肢体已消瘦，神愣眼发直。

大臣向度善于察言观色，当他观察君主的行为并且发现其中原因后，担心会因此带来严重后果。他热爱国王，也知道爱神的超强魅力，于是要求和王私下会面。国王同意后，他前往相见，得王开许，他这样陈说：

今日向天祈祷时，夜叉现前来告知：

国王爱上万人迷，如何至今相漠视？

夜叉说完即消失，我念此事报君知。

此若当真君不应，以此沉默相拒斥。

因此，还愿陛下赐恩，从我手中接收她。

国王心中慌乱，羞得不敢抬眼。尽管坠入情网，还未惨到不支的地步。由于长时认真修习，他熟悉法律传统，因此直言相拒：不可以。什么原因？听着，

知身无常失德行，且此恶行为人知；

更有别离苦之火，如焚干草烧汝心。

此行不明智，苦此世他世；

智者所不为，愚人或行此。

向度说道：陛下不必担心会因此违反法律。

接受人馈赠，您依法行事；

不接受是错，由障碍惠施。

我也看不出这样做对陛下声誉有任何损害。为什么？

是我俩安排，别人无需知；

因此没必要，担心舆论呵。

而且，这对我来说是恩惠，不成忧恼。为什么呢？

一片忠心有何妨？为君尽力臣欢畅；

故可尽情享君爱，不必担心臣忧伤。

国王回答：止！止！快别那样瞎理论。

对我极爱执，汝不应忘记，

助施之正行，不包括一切；

对我极爱执，不顾自生命，

此友胜血亲，其妻能不敬？

所以，不要试图让我陷入不义。你还说‘别人不会知道此事’，恶行因此就会成善吗？

行恶人不觉，何能望得福？

于他恶虽小，如暗中服毒；

诸天苦行圣，不可能不知。

还有，我跟你讲，

谁真能相信，你并不爱她，

弃舍她之后，你不会受害？

向度说道：

您是我主及我天，我和妻儿皆奴仆；

对待女仆随自意，陛下有何法可违？

我爱不爱她又有何妨？

因是我爱妻，才欲相施与；

此生舍爱品，来世得胜果。

因此，请陛下接纳她。

国王说道：莫作是说！我不可能这么做。何以故？

宁投利刃上，或入大猛火，

不可违正法；守此得王乐。

向度说：如果因为她是我妻，陛下不纳，那么我会命她去做娼妓，人人可夫，然后陛下可以要她。

国王答道：你疯了？

妻子无辜被遗弃，不但我会惩罚你，

也会招致人责骂，此生他世苦难避。

不能做，切勿为恶。要令心公平、正直。

向度说道：

违正法遭骂，失去自安乐，

任何种后果，我甘愿承受；

唯陛下欢喜，我心便安乐。

大地最胜主，最应受祭供；

请受万人迷，令我功德增。

王答：你不念个人得失，极力为我谋利益，无疑是由对我的深厚感情所致。这种想法本身更让我阻止你。实在说，不顾人们谴责无论如何也不许可。听着！

于正法不顾，不念人呵责，

或来世恶果，得如是过错：

此生人不信，来世无欢乐。

所以我提醒你，

勿损害正法，求现世快乐；

利益微而隐，恶果大又确。

还要如是思维：

君子不喜为自乐，令他痛苦损名声；

故我立足护正法，个人支出自担承。

向度说道：我出于爱戴，为自己主上着想，陛下接纳的是我赠送的礼物，这中间究竟有什么不合法可言？所有喜碧的城乡居民都会问：这种做法的非义在哪里？因此，还请陛下笑纳。

王答：你想帮我的愿望还真强烈，不过要好好想想：到底谁更知法，喜碧人、你，还是我？

向度急忙答道：

殷勤敬事于智者，慧心极重视圣典，

娴熟运用于三品，堪比毘离诃钵底[3]

王说：既然如此，你不应在此事上误导我。何以言之？

人民向善或为恶，由其领袖行为定；

我崇圣道护名声，不负臣民爱戴情。

牸牛恒随公牛迹，不管是非与东西；

臣民效法王亦尔，心安理得无畏惧。

你还必须考虑这点，

人们求我作依怙，何能缺乏自制力？

臣民福乐自正义，无瑕名声要顾及；

民众领袖若头牛，不令自己顺贪欲。

国王态度坚决，大臣向度无计可施，只得恭敬合掌致礼，说道：

国民太幸运，得君为领袖。

明王乐正法，全不顾五欲；

林中苦行士，此欲也求取。

大王之称号，是君胜庄严；

德号给无德，不雅若嘲笑。

君高洁大行，功德藏宝海；

我无须不安，更不必惊怪

——故事选自《本生鬘》

文章来源：广知深见 公众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