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、如何正确发心
佛法的三藏十二部典藉,都是围绕我们的心性展开,是在帮助我们解读心性。如果我们不了解自己的心灵,不了解心灵的种种误区,势必无法正确地发心。
佛教虽然也关心世界,但关心世界的最终目的,还是为了解决心性问题。因为我们的许多烦恼,都是因为对世界的错误认识而引起。世界和我们的心,究竟是一还是二?在一般人的眼中,心是心,世界是世界,二者似乎没有太大的关系。因为我们认为心与世界为二,从而使心落入二元对立的执著中。
在我们的修行中,有两个最大的敌人,即能执和所执。关于能执和所执,唯识宗为我们阐述得非常清楚:遍计所执正是我们使生命从无限状态陷入有限的开始。当我们超越遍计所执时,就能从缘起现象的当下契入空性。真理的世界因为我们的这种执著,就成了凡夫的世界。如果我们能认识到唯识学中关于唯心的道理,直接就可以从这样的认知中契入空性。因为一切现象都是心的显现,和心是一体的,这是我们学习唯识必须了解的基本理念。
古往今来,各种宗教层出不穷,佛陀在世时就有九十六种外道。为什么其它宗教不能开大智慧、契入空性呢?原因就在于认识上的错误,因为他们把不是真理、不是空性的东西当作诸法的真实相。从究竟意义上来说,他们是在不同程度上停留在我、法二执中,执著于某一种我,或某一种法,所见到的并不是事物的本来面目。
对心性的正确认识,于修行来说至关重要。只有了解到这一层面,我们才能明确知道发心应该从哪里开始。正确的发心主要有两种,即出离心、菩提心。
1、出离心
什么是出离心?很多人发心出家时,迫切地想从家里走出来,迫切到一天都等不及了,那一刻的心态就是出离心。世间的家庭离异,双方都迫不急待地想要分手,一心只盼着越快解决越好;再或者,我们在某地呆得厌倦了,厌倦得不想再看一眼,多呆一天都是折磨,那种极其迫切希望分手或离开的心,也是出离心。至于出到哪里,当然是另一回事了。这里,只是以此说明希求出离的心态。
我们不妨反省一下,自己出家学佛、追求解脱,是否时刻保持着这份出离心?很多人刚出家时可能会有,但时间长了,出家生活逐渐演变为另一种生活方式,不过就是换个地方过日子。这并不奇怪,从心理学上说,人有一种习惯性的麻木。对于某种状态熟悉了,就会逐渐失去感觉。
我们平常看到死人,尤其是身边的亲人去世,马上会提起对死亡的警觉。但那些殡仪馆的工作人员,把尸体扔到电炉里,可能和一般人烧老虎灶差不多。这种事一般人多半不敢做,把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推进去化成灰烬,的确是件很难下手的事。但他们每天都要面对那么多冰冷僵硬的尸体,对死亡不会再有任何恐惧和警觉。再比如,每个病人对自己的病情都看得很重,但医生每天要治疗一批批病人,病人自己认为再重要的病,在医生眼里也不过是千万患者中的一例,不会引起和病人同样的重视。这些都属于习惯性麻木。
出家生活对我们很多人来说也是一样。出家时间长了,很容易把寺院当作过日子的环境,只想着营造一个把日子过好的氛围。所以,佛陀告诫比丘们要时常忆念生命在呼吸间,这样才会对死亡保持警觉,不再贪恋安逸的生活。
如果我们真正意识到无常是那么迫切,意识到无常就在眼前,还敢散乱、妄想、追名逐利吗?还有时间去忙这些身外之事吗?我们就会自觉地“如救头燃”般精进,并时时保持对修行的紧迫感,不敢有丝毫松懈。如果我们的心恒常处于一级戒备状态,修行就很容易相应。
出离心的发起,是出家修行的基础。那么,究竟是要出离什么呢?就是对生死的出离、对世间的出离、对五欲六尘的贪著的出离。真正的出离包括两个方面:一是外在的出离,一是内在的出离。外在的就是世间的五欲六尘,内在的就是对五欲六尘的贪著及由贪著引起的凡夫心。所以说,我们要出离的不仅仅是环境,更是自身的凡夫心。事实上,出离环境的目的,正是为了出离对环境的贪著及由此引起的凡夫心。我们只有摆脱了凡夫心,才可能契入空性、解脱烦恼。
出离凡夫心,首先不能对世间有丝毫贪著之心,这是关键所在。阿含教法告诉我们,在认识上应以观苦为第一要领。苦是宗教出世解脱的基础,观人生是苦、观一切是苦,进而认识无常、空、无我,这是发起出离心的几个基本认知。
而在行为上,则应依戒、定、慧修行。我们无始以来养成了贪嗔痴等种种串习,每种烦恼串习都在设法主宰我们。我们必须通过戒的力量来阻止它,不让烦恼有可乘之机。所谓定,即通过某个特定境界将心安住其上,比如修数息观、不净观,将心安住在数息或观想不净的境界上,使烦恼妄想不再产生作用。然后再修习无常观、无我观引发无漏智慧,将烦恼执著彻底铲除。
所以说,发起出离心之后必须懂得怎样保持,并使它的力量不断壮大,直至最终获得成就。否则的话,即使发起了出离心,不久也会被凡夫心取而代之。当我们发起猛利的出离心时,凡夫心会暂时避一避。但只要我们稍稍松懈,它立刻会卷土重来。我深深体会到,修行必须像勇士般精进,否则很难有重大突破。当然,用心上的勇猛精进并不是非常强烈的作意。虽然开始时需要强烈的作意,但更主要的是指不松懈。如果长时间过份猛烈地作意,不但容易疲倦,还会落入作意的误区中。所以关键在于懂得怎么用心,否则用错了力,勇猛精进也会出问题的,所谓欲速则不达。
发起出离心的最终目标是解脱生死,依八正道而成就。在现代社会,修行的确比较困难,因为整个社会的诱惑太多,出家人的事务也太多。对于多数人来说,开始修行时很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,所以对环境的要求非常严格。过去的出家人多半隐逸于山林,过着纯粹的出家生活,除了需要极少一点资养色身的衣食外,主要精力都用于修道。相比之下,我们今天的修行环境确实很严峻,修习解脱道的难度要大得多。
所以,今天的修行可能要采用一些比较猛利的方法。换句话说,就是时间短、见效快,立马就能截断众流。在佛教的修行中,确实就有这样的方法,可以让我们在较短时间内上路。而且在上路之后,立刻使我们保持在无念、无住、无所得的状态中。在今天,我们有必要寻找这些比较猛利的用心方便,修行才能更有把握。如果像古人那样,必须坐上十年、二十年才有些起色,今天的人肯定修不起来。因为我们没有这样的环境,我们在修行中取得的一点点进步,往往还抵不上环境对我们造成的伤害。
尽管不少人每天会拿出两小时或更多时间来念佛、修行,但其余的十几个小时往往还是在念贪嗔痴。我们用作意培养起来的正念之力还非常弱,根本抵挡不住生命无始以来的串习。这就是很多人虽然也在修行,但烦恼习气依然如故的原因所在。
如果修行是建立在凡夫心的层面,出现这样的现象再正常不过。因为我们现在培养起来的正念是建立在意识层面,想以此抵挡无始以来形成的烦恼妄念,双方力量如此悬殊,怎么可能取胜呢?就像以婴儿和壮汉搏斗一般,结果是不言而喻的。认识到修行的心行规律,我们也就很容易理解,为什么很多人的修行都无法达到预期效果。
2、菩提心
出离心只是修行的基础,进而还要发起菩提心。出离心的发展有两种情况:一是强烈的个人出离,只追求个人涅槃,属于趣寂声闻;一是从出离心开始,然后回小向大,发起菩提心。出离心是对世间贪著的出离,正是菩提心建立的基础。而菩提心所具有的无住、无所得的特征,与出离心也是相应的。两者的区别是在于能否推已及人,由个人解脱进而希望利益众生,共证菩提。
菩提心的发起具备两个内涵:一方面是广泛利益众生,一方面是追求无上佛果。两者是否存在先后的顺序呢?在发心过程中,我们究竟应以利益众生为先,还是以成佛为先呢?是为了成佛才去度众生,还是为了度众生才成佛呢?在这个问题上有一些不同的观点。
对于大多数学佛者来说,可能首先想到的是“我要成佛”,然后为了成就佛果而去利益众生。也就是说,度众生是为了“我”的成佛。所以,菩萨在利益众生的过程中,不是将自己视为众生的恩人,而是将众生视为自己的恩人。这是因为,唯有利他才能使我们成就慈悲品质和菩提资粮。《普贤行愿品》告诉我们:“一切众生而为树根,诸佛菩萨而为华果,以智慧水饶益众生,方能成就诸佛菩萨智慧华果。”明确指出了佛菩萨和众生的关系,以众生作为成就慈悲的重要增上缘。
即使我们具备佛菩萨一样的慈悲品质,这颗种子也必须通过广泛利益众生才能成熟。而且必须是纯粹的利他心。只有当发心达到这个份上时,才能引发我们内在的慈悲品质。如果其中还夹杂着凡夫心,只能成为调动慈悲心的前奏,甚至有可能“差之毫厘,失之千里”。同时,我们还必须使发心积累到一定的量上,才能使菩提心完全启动。这个训练可能要通过百次、千次、万次、乃至千万次的重复。我们要每天这么想、这么做,通过不断的心灵模拟和训练来强化它。一旦发心的质和量都圆满了,我们也就和佛菩萨无二无别了。
但若是我们始终本着这样一种心态,只是将度众生作为成佛的方便,慈悲心是很难圆满的。因为我们的目标在于“我要成佛”,有这个“我”在,很难保证在度化众生时是纯粹的利他心,甚而还会有利用众生之嫌。
所以我觉得这种说法有利有弊。有利的方面在于,当我们度化众生时,可以明确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利益众生:因为“我要成佛”就必须利他。而弊端则在于,未能真正对众生生起“无缘大慈、同体大悲”,只是像生病必须吃药一样,将利他当作成佛的途径和手段。如果停留在这样一种心态,慈悲心的纯度肯定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。
另一种观点则是,“为利有情愿成佛”。也就是说,修行不是以成佛为目的,只是为了更好地度化众生。就像同学们来到研究所进修,目的不是为了取得一个文凭,而是为了将来更好地弘法利生,荷担如来家务。如果我们一切都是为了众生,没有夹杂丝毫其它成分,这种发心更容易达到佛菩萨的发心标准。当我们这样发心时,佛菩萨的品质在我们的生命中已经产生作用,我们当下就和佛菩萨无二无别了。这也就是《华严经》所讲的“初发心即成正觉”,换句话说,修行的开始和最终结果在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。
在《华严经·初发心功德品》中,对于菩萨初发心功德有着详细的阐述。由此我们可以了解到,发心发到位时,功德之大简直超越了我们的想象。这是因为,菩提心就是成佛之心!
那么,如何发起菩提心呢?或许有人会觉得很抽象,事实上,它有很多具体的操作方法。发菩提心的内涵是什么?就是我要度众生、我要成佛。这种“我要成佛”的心理指向,和“我要吃饭”的心理状态是一样的,只是所缘的对象不同。当然,其中还有程度和纯度的差别。比如“我要吃饭”,有可吃可不吃和非常想吃的区别。在某种意义上来说,这种心行和“我要成佛”的心行也是相通的。
问题在于,我们想吃饭时会很着急,想成佛时却并没有那么迫切。因为日常生活中的发心和“我要成佛”的发心,毕竟还有区别。我们想要吃饭的话,马上就可以吃饭。但想要成佛的话,怎么才能成就呢?相对来说会显得比较难。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?正是因为我们不能真正认识到成佛的意义。所以,我们发心时还要有一个所缘的境,也就是佛果的功德。《华严经》等很多经论里,都有大量经文来说明佛果的功德。只有当我们认识到佛果功德的殊胜,认识到人生的意义在于成就佛果,才有可能发起强烈的菩提心。
在我看来,整个大乘经典阐述的修行方式,从菩萨的愿力到菩萨戒,及大乘华严、般若的见地,所有这一切都是围绕菩提心的成就而展开。只有通过发菩提愿、持菩萨戒、行菩萨道,才能使菩提心开花并最终结果。所以说,菩提心既是修行中的一个着力点,也是最终所要成就的结果。如果不发菩提心的话,我们的修行就无法找到扎实的立足点。
四、菩提心的殊胜
我们已经了解到,学佛的正确发心是发菩提心。但在佛教界,不少人仅仅将发心作为口号,却不曾付诸行动。原因何在?我想,应该是对菩提心的重要性缺乏认识。
就我个人而言,过去对菩提心的认识也很肤浅。虽然时常会提到发心,可也和很多人一样,并没有真正落实到行动中。自从接触《华严经·初发心功德品》后,被菩提心的力量所震撼。回顾多年所学,并进一步翻阅大乘经论,才深切意识到发菩提心的意义所在。
1、菩提心的殊胜
和许多大乘经典一样,《初发心功德品》亦以校量的方式来阐述发心功德。经中运用了十一个比喻,分别为:利乐众生喻、速疾步刹喻、知劫成坏喻、善知胜解喻、善知诸根喻、善知欲乐喻、善知方便喻、善知他心喻、善知业相喻、善知烦恼喻、供佛及生喻。
本品主讲者为法慧菩萨,当机者为天帝释。经文开篇,天帝释即向法慧菩萨询问:菩萨初发心功德究竟多大?法慧菩萨首先是以利乐众生喻进行说明,经文大意为:假使有人以一切乐具(能为众生带来利益安乐的物质资生用品),供养十方世界中多达十阿僧祇的众生,历经百劫;然后教化他们修习十善道,以此法供养历经千劫;然后教化他们修习四禅,长达百千劫;然后教导他们修习四无量心,长达亿劫;然后指导他们修习四无色定,长达百亿劫;然后指导他们依解脱道修行,令得须陀洹果,长达千亿劫;然后又指导他们修行,令得斯陀含果,长达百千亿劫;然后指导他们安住阿那含果的修行,长达那由他亿劫;然后指导他们阿罗汉果位的修行,长达百千那由他亿劫;然后又教化安住成就辟支佛道的修行。
法慧菩萨运用这一系列比喻说明之后,反问天帝释:佛子!你看此人功德有多大?天帝释答言:此人功德实非凡人可以想像,唯有佛陀才能知晓。
法慧菩萨接着说:此人功德虽不可思议,但比之于菩萨初发心功德,却不到百分之一、千分之一、百千分之一乃至优波尼沙陀分之一。换言之,菩萨初发心功德超过以上功德的百倍、千倍、百千倍、优波尼沙陀倍。优波尼沙陀是梵语的数量单位,为最大的数量词。
接着,法慧菩萨又连续演说十个比喻,层层递进,以此校量菩萨初发心的功德。在这十个比喻中,后后功德胜于前前。故每一喻皆以“且置此喻”作为开端,舍置前前,更举后后,以此标举菩萨初发心功德之殊胜难思,至高无上。
了解到初发心的殊胜功德,我们在心向往之的同时,或许也会产生一丝疑惑:菩萨初发心为何具有如此功德呢?菩萨初发心究竟与凡夫、二乘人的发心有何不同呢?针对这一疑问,法慧菩萨进一步作出说明:
天帝释!一切诸佛初发心时,不仅以一切资生用具供养十方世界中一切众生;也不仅教化众生修习五戒、十善,修习四禅、四无量心、四无色定,并帮助他们获得须陀洹、斯陀含果、阿那含果、阿罗汉果、辟支佛道。初发心菩萨并不以此为满足,更在此基础上,发心令如来种性不断并传播到所有世界,发心度化一切众生成就佛道。
从中我们可以看出,菩萨初发心与凡夫、二乘人发心的根本区别,在于前者是以无限之心行广大善行,而后者却是有限的。此处所说的有限包含两个方面:一是数量有限,尽管“十方十阿僧祇”这个数字已大得难以想象,但毕竟还是有限的;二是成就有限,无论是以资生用具令众生获得安乐,还是指导他们成就声闻四果乃至辟支佛道,皆是有限有上的果位,非为无限无上的佛果。
从有限的发心出发,度化有限的众生,成就有限的果位,最终成就的功德必然是有限的。再多的有限相加,不过是更多、更大的有限,绝不能和无限相比。而菩萨之初发心,是以无限的众生为利益对象,以无限的佛果为成就目标。
或许有人会感到不解:众生如微尘般数不胜数,诸佛菩萨可能度尽吗?久远劫来,已有无量诸佛成就佛道,若诸佛皆须度化一切众生后方证菩提,为何还有无数众生沉溺于生死轮回之中?众生并未度尽,而诸佛已然成就,此又作何理解?
我们要知道,菩萨发心度化一切众生成就佛道,并不意味着要等众生全体成佛之后,功德才能圆满。如是如此,恐怕无人能成就佛道。因为众生是无限的,而佛菩萨之出世度众生,还需因缘具足。唯有众生自身的善根福德因缘成就了,佛菩萨才有能力度化他,否则也是枉然。
如果菩萨发心度脱一切众生,并在修行中逐渐成就这一发心,那么,当他能对一切众生生起无限、平等的慈悲时,也就圆满了诸佛所具有的心行和品质,当下便与佛无二无别了。反之,若在其心目中还有一个众生被厌弃,菩萨就不能圆成无上佛果,因为他的慈悲心还不彻底。
在教界广为流传的《普贤行愿品》,正是普贤菩萨为我们成就诸佛无量功德所提供的修行捷径。《行愿品》的核心内容为普贤十大愿王:一者礼敬诸佛,二者称赞如来,三者广修供养,四者忏悔业障,五者随喜功德,六者请转**[法/L*],七者请佛住世,八者常随佛学,九者恒顺众生,十者普皆回向。从以上内容看,似乎也很平常,多数佛教徒都不会感到陌生。然而在《普贤行愿品》中却被尊为“愿王”,原因何在?
《普贤行愿品》出自《华严经》,其修行立足于华严境界之上。这一点,主要表现在每一愿的开端和总结。如“礼敬诸佛”,其始为:“所有尽法界、虚空界,十方三世一切佛刹极微尘数诸佛世尊,我以普贤行愿力故,深心信解,如对目前。”其终为:“虚空界尽,我礼乃尽;以虚空界不可尽故,我此礼敬无有穷尽。如是乃至众生界尽,众生业尽,众生烦恼尽,我礼乃尽;而众生界乃至烦恼无有尽故,我此礼敬无有穷尽,念念相续无有间断;身语意业无有疲厌。”
“礼敬诸佛”,似乎多数学佛者都会。但一般人从狭窄的凡夫心出发,礼敬的内涵亦很狭窄。而在普贤菩萨之广大行愿中,是以尽法界、虚空界、十方一切诸佛作为礼敬对象,并且不是礼敬一天、一年乃至一生,而是尽未来际永不间断。纵使海枯石烂、虚空界尽,亦恒常依普贤行愿修持礼敬法门。
其余九愿的境界,皆亦如是。从中我们可以了解到,普贤行愿之所以被尊为愿王,关键就在于它立足于无限,以无限之心行无限善行。礼敬诸佛是以一切诸佛为所缘,度化众生同样是以一切众生为所缘,并且都是尽未来际。在对象上是无限的,没有任何一个众生被排除在外;在时间上也是无限的,既没有停息之时,也没有结束之日。
依《华严》的见地发心、修行,是以无限为起点,而“无限”二字,正是菩萨初发心功德不可思议的关键所在。依有限的发心,即使做再多的利生事业,成就终归还是有限。若欲成就佛果的无量功德,必须建立于无限的发心之上。我们知道,任何一个数字乘以无穷大之后,结果必然是无穷大。同样的道理,以无限之心修持善行,所行虽然有限,所获乃是无限。所以,若初发心菩萨以无限之心行利生事业,便能于念念中成就无限功德,圆成佛道资粮。
2、菩提心是入大乘门
如何区分大乘与小乘?很多人都以为,学习大乘经典便是大乘行者,学习小乘经典便是小乘行者,却极少从自己的发心进行考量。汉传佛教为大乘佛教,因而,中国佛教徒多以大乘行者自居,似乎这一身份的获得是理所当然的。
何为大乘?宗喀巴大师在《菩提道次第略论》中说:“此中佛说有波罗蜜多乘及密乘二种,除彼更无馀大乘矣。然此二由何门而入耶?唯菩提心是。此于身心何时生起,虽其他之任何功德未生,是亦住入大乘;若何时与菩提心舍离,则纵有通达空性等功德,亦是堕入声闻等地,退失大乘。”这里,以菩提心作为衡量是否大乘的标准。唯有发起菩提心,方为大乘行者。反之,即使证得空性,成就种种功德,也只是自度的声闻行者。
菩提心与空性慧为佛法修行的两大内涵,如鸟之双翼,缺一不可。《略论》云:“如是无上菩提心者,是佛苗因中如种子之不共因,通达空性之慧者,如水粪等,是三种菩提之共因也。”明确告诉我们:空性慧乃成佛之共因,而菩提心则为成佛之不共因。所谓共因者,即三乘圣者皆依空性慧而成就,为三乘修行之母。所谓不共因,是因为三乘之中,唯有佛道的修行中才必须具备菩提心。换言之,发起菩提心之后才是真正的佛子,是合格的大乘行者。
但在汉传佛教的传统中,似乎更重视空性慧的成就。教下行者通过数十年的学习,主要是为了获得正见,并依此修习止观,最终契入空性、成就空性慧。宗下更极为重视见性,以见性作为修行的根本目标,似乎见性便可囊括修行的一切。或许是因为对空性慧的特别偏重,所以,虽有不少大乘经教都在强调六度四摄的菩萨行,但并未引起四众弟子的普遍重视,将之落实于真修实履的更不多见。
菩萨行是菩提心的具体实践。事实上,因为忽略了大乘佛教建立的基础——菩提心,相当一部分人的行持早已落入小乘乃至人天乘。既没有慈悲众生的济世情怀,更没有舍我其谁的担当精神。他们也许从未思考过:作为一个大乘行者,究竟应当成就怎样的品质?这一流弊,使得汉传佛教更接近于超然出世的解脱道,而非积极利生的菩萨道。(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