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广义(连载4)
A broad sense of prajnaparamita heart sutra - Feng Daan(Serial 4)
作者:冯达庵 发布时间:2007-5-8
第一节 观音特性
般若性遍于一切,大要分为五门:(一)如来门,如金刚经是。(二)普贤门,如理趣经是。(三)文殊门,如文殊经是。(文殊般若,重在不坏假名而开实相;为一切经教之主)。(四)观音门,如本经是。(五)弥勒门,如仁王护国经是。本经既归第四门,故首明观音特性。
梵语阿??枳帝湿??罗,义为观世自在,或观世音。因避唐太宗之讳(世民),往往略去世字,只称观自在,或观音。
阿??枳帝,义为观;即观察世间一切法互相关联之条理也。法性本无相状,润之以水轮;耀之以火轮;由是默照于心,则觉有自在之理致;响彻于外,则觉有清净之音闻。故湿??罗之义。或译自在,或译曰音。以世间因之得所表示,故加以世字志之。其实省去世字未尝不可;非专为避讳而然也。(如世界三世等未尝讳)
观自在者,以妙观察智默契法性妙用,不受世间法相之拘碍也。
以世间一切法相,消归法界体性,当下顿入大空;此乃绝无所有之境界也。若以妙观察智谛审之,则于无所有之中,显出法性妙用,互相关联之条理;是为大空中之不空义。众生为情识所缚,固不能发明妙观察智之功用,纵能一线开明,而为凡情牵掣,瞬即晦昧;遂恒被世间法支配。观自在者,即是观察力强,不惟不受世间法支配;且能支配世间法莫不自在也。
观音者,敛一切法相为言音;更从言音会法性之自在也。
世间法相,或以眼见,或以耳闻,或以鼻臭,或以舌尝,或以身接,或以意虑。盖各因心力专注异趣,故所感尘相种类不同。今不论何等尘相,一味融归耳根,则色香味触法,莫不转为声相。专于声相中会世间法之本性,而应用自在,则名观音。
此约智门言之。若约悲门,则由众生言音中会其烦恼心念,而应以自在之救度也。
行者之修妙观察智,或从世间中诸相一一迳契其法性;或概敛为言音而会之。此属智门。修智已成,则能于众生言音中知其烦恼心念,即加以相当救度,而恒运用自在。如法华普门品正悲门之轨范也。
普门品释迦佛告无尽意菩萨大略云:“苦恼众生,一心称观世音菩萨名,菩萨即时观其音声,皆得解脱。”(此解脱原属所观之心)。盖不重在名号声相,而惟观其声所寓之烦恼势力也。菩萨视其所需而自在提起其相当救度力;众生苟非障盖过厚,每能随加持力超出烦恼之外。纵不能遽发为现行;而此救度力之种子,亦得植于心田,而为将来脱苦之因。此品所赞称名之福利,皆依此法理也。世人或以所求无效,而疑谤此品者,未明其理耳。若有众生对菩萨初无所求,菩萨已每随缘示变化身(或应身或等流身)而为说法;此正悲门之事。因地菩萨如是;大权菩萨亦复如是。
经云: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
运用观自在法性之人,原有因果之别。证果位者,名观世自在王如来。当在因地,或虽证果而倒驾慈航者,皆名观自在菩萨。
观世自在,乃妙观察智之特殊功能。此智修习圆满,即证果位。约功能言之,名曰观世自在王如来。尊之曰王,仰极则也。果位即佛,故曰如来。此妙观察智所观之境,虽起灭无常,而本智却恒常不变;故又名无量寿如来。前者对自性身立名,后者对受用身立名也。修习此智未圆满时,不应遽证果位。尚未成佛,故称菩萨。度众生超越苦海,谓之慈航。此本因地菩萨必要功行。但既证果位者,非一味安于无为,而恒随缘度生不息,示迹等同因地菩萨;是谓倒驾慈航。此名大权菩萨。不同因地实居菩萨位也。要之,以妙观察智利生者,不论权实,皆名观自在菩萨。(或观音菩萨)
此位菩萨,依智门而修习,依悲门而化度。(参观楞严经耳根本圆通章)
此约因地菩萨言之。楞严耳根圆通章,自“我于彼佛发菩提心,彼佛教我从闻思修入三摩地。”乃至“生灭灭已,寂灭现前。”即修习之事也。自“忽然超越世出世间”乃至“故观音名遍十方界。”即化度之事也。若法华普门品,乃约大权菩萨言之;只谈化度,未涉修习。
本节特性则主乎智;而对众生作法施,则亦兼悲。
本经自始至终,表面皆谈智门。而对舍利子等宣传,显密齐施以利益之;则又悲门所摄也。
究实乃毗卢遮那等流法身之一;以流现真言为无上特性也。
毗卢遮那,义为光明遍照;(或曰大日取喻立名);即普门法身之意。此身具摄无量法性;一一开显圆满,则成受用法身。若俯顺机宜,就其中一德示现佛性,则成应化法身。于应化中又随缘取一相当法性;示同菩萨之迹者,则成等流法身。释迦如来,即毗卢遮那应化身之一。释迦所属之观自在菩萨,则等流身也。观音特性,即统摄一切世间法相归于音声。欲表示何等法性,即流现相当音声。称性之音,名为真言;初无义路可指。依真言随顺世谛作解释者,则观音部中文殊师利之功能也。(鸟兽等但发音响而无文义者,观音皆能会之。
释迦如来,示现出家相,纯为摄受小根小器之大权方便;观法华如来寿量品可知。彻底明此,乃堪与谈一乘。否则口虽一乘,心实三乘耳。
般若波罗密多之义,既详释题中;境界原有深浅。浅者只与生空真如相应;深者乃与法空真如相应。
般若之义为慧,或作智慧,乃随智而起之慧性也。波罗密多义为到彼岸;即到达安乐自在之境。不为一切法相所拘碍,喻如度苦海而得到对岸焉。此皆释题中所既言;今特重提之。然但不为世间尘相所碍者,境界尚浅。若自心更能开显无量妙相,且能观察自在,不受行相之累者,境界乃深。
生空真如者(破赖耶显生空),六尘都泯,不为生身(即肉身)所笼罩,得见真实如如之法性也。
众生不忘生身,致起我人等相,六尘纷纭,故真如妙性不显耳。然但见生空,法性之念未尽舍离,隐隐中有法执在。此因般若照力未能彻及底源,不免无明缘起。法空真如者(破异熟显法空),则法执尽泯后之真实如如自在境界也。
必证法空,方得观世自在。故实现观音特性之菩萨,必能行深般若波罗蜜多。
法空真如显现,能脱无明缘起,而入法界缘起,对于世间法庶能转变自在;此属深般若波罗蜜多境界。观自在菩萨必须会此,方名实相符。宗门行人之任运受用,虽能不被心垢牵累,然尚属无明缘起范围;未能随意显示庄严境界也。
大般若经三八云:诸菩萨摩诃萨修行般若波罗蜜多时,应作是观:何者是般若波罗蜜多?何故名般若波罗蜜多?谁之般若波罗蜜多?此般若波罗蜜多为何所用?如是菩萨摩诃萨行般若波罗蜜多时,审谛观察;若法无所有不可得,是为般若波罗蜜多。”
此乃大经初分般若行相品开端之文。盖承上文无住品“是菩萨摩诃萨修行般若波罗蜜多时,于一切法虽无所取,而能成办一切事业。”之结词,提出此四大问题,勉行者真参实究其所以然也。若但笼统读过,终不得益。今按题解答如左:
第一问 何者是般若波罗蜜多?
般若波罗蜜多,即是无分别智。但所谓无分别,绝非笼统模糊之义。乃敛识上见分归于自性分,且更融入大空中之证自性分;心恒活用不息,而不失其历历明明妙境也。摄论增上慧学分,说此无分别智,须离五种相以契自性:
(一)离无作意 无作意之相,如深睡沉醉闷绝等。虽类似无分别,实则其心停止活用,暂等死人。正与般若相反,故远离此相。(有禅僧以睡为受用,又有以懒为受用者,皆可笑之至。)
(二)离无寻伺地 初禅境界,尚有寻求伺察之心,仍与外间言说相通。二禅以上,定境较深,寻伺不行;是名无寻无伺地。然充其量,不过能护念清净,不脱识上见分;非能泯见分归于自性。修般若波罗蜜多行者,不得以此境当之。(有入定能经多日者,不过此等境界。)
(三)离灭受想定 灭受想定,亦名灭尽定。能使前六识心心所法皆灭而不起,故名灭尽定。加行时,务灭受想二心所以求得定,故又名灭受想定。阿那含果或阿罗汉果诸圣人,为假入涅槃之想;而入于此定;极长者七日。此乃二无心定之一,属非想非非想天。(余一乃外道所入之无想定,属第四禅。)此定以遮遣六识为究竟;非能敛六识见分归于自性分。故行者不得误认为般若波罗蜜多。
(四)离色法自性 色法属无情器界,无心无识;对于一切境都无所知。然实冥顽不灵,绝异无分别智;行者勿得混视。(陈那菩萨尝以此旨破一外道化身为顽石者。)
【附注】辅行十之一云:迦毗罗仙恐身死,往自在天问。天令往频陀山取余甘子食,可延寿。食已,于林中化为石,如床大。有不逮者,书偈问石。后为陈那菩萨破斥,书偈石裂。
(五)离未忘实相 识上一切见分能消归自性分实相,固近般若波罗蜜多矣。使犹有实相之念存,仍著于有法;未能谓之真实般若波罗蜜多也。(仰山禅师破一学人云:你岂不知无一法当情者。即此旨。)
修证般若波罗蜜多,历程分三级。(见世亲摄论释八)。其要如左:
(1)寻思慧 此乃穷参力究时所显之慧性也。虽趣向般若波罗蜜多,而带有行相。是加行时必经之历程;故亦名加行无分别智。
(2)内证慧 此乃寻思止息得见本体时之慧性也。是谓正证般若波罗蜜多之境界。亦名根本无分别智。
(3)起用慧 此依本体起妙用之慧性也。所起三业莫非清净。禅宗所谓末后句即此。亦名后得无分别智。
第二问 何故名般若波罗蜜多?
般若义为慧。以此慧力应用于世谛,乃能发明世间法中种种条理,为一切文化渊源。然但为意识所依;所发明者不过尘迹中粗浅之道(不论形上形下)波罗蜜多,义为到彼岸。
盖以尘迹边事为此岸;超乎尘迹以外别有妙境,喻如达到彼岸也。妙境为何?即尘迹所寓之相当法性。此等法性,不可以言说说;不可以意识识。见性者惟觉得一段灵明之致彻照法界源底;与此岸般若,只知事物粗迹者迥异。故名般若波罗蜜多。
第三问 谁之般若波罗蜜多?
五智皆须般若波罗蜜多为用。大经此段文字,意重法界体性智之般若波罗蜜多。若约本经,则意重妙观察智之般若波罗蜜多。(台宗中道即妙观察智。)
第四问 般若波罗蜜多为何所用?
实证般若波罗蜜多者,身心凡有所接受,或有所作为,一切皆在灵明之中;恒能不被迷惑。是为般若波罗蜜多之大用。
以上问答既明,则般若波罗蜜多之旨可洞达矣。然其要领不论属于何智,终须与法界体性相溶化;觉一切法都无所有,亦不可得;乃能运用无碍。经云审谛观审,兼明修因须仗妙观察智也。
此乃教人真参实究之道。学者对此四问题,若能心领神会,而终归无所有不可得;庶与般若波罗蜜多相应也。
真实参究,即思与修俱。若但闻教生信,不过种一远因耳。若得相应,无有是处!楞严耳根章,谓从闻思修入三摩地。修般若波罗蜜多亦必如是,方能的实心领神会也。然不消归无所有不可得,犹未彻底焉。
经云:照见五蕴皆空
五蕴,不外二执(我执法执)也。
五蕴之义,既详章首。我执者,误认自身为应付环境之主宰。环境受我支配者,斯顺于心;否则违拂矣。其遇势力不相及,被环境屈伏者,则暂流于消极,低首下心。此非能忘我执,不过转骄慢为卑抑耳。此卑抑心仍由我执而来;盖图我身之苟存也。一旦得势,心态即变矣。(如越王勾践等)。我执之行,能所角立;五蕴洪流,积集无已。法执者,误认万法为具有实体之存在;我身亦为其中之一分子。执色法为实有,固是法执。执心法为实有,亦是法执。此等法执,即是五蕴根本所依。
以妙观察智直缘二空真如,一切法相皆无所有;诸执遂失根据;五蕴当下顿空。
依渐教程序,先破俱生我执,亲见生空真如;即知解除阿赖耶识之道,得免五蕴增积。及破俱生法执,亲见法空真如;即知解除异熟识之方,得离五蕴习气。若约顿教,不落程序。但径会法界体性,以妙观察智直缘生空真如及法空真如,一切法相顿归无何有之乡;我法二执无从立足,五蕴源流皆失;故当下顿空。
然所谓空者,只空其执著,不空其性理。
空义大别二类:一曰相对之空;二曰绝对之空。在八识中对象,以能感觉之部分为有(如六尘等),不能感觉之部分为空(即识所不详者)。此从相对上假定之空也。在法界中对象,以随缘现起种种假法为幻有,而以假法所依之体性为真空。此从绝对上体认之空也。般若门所谓空,专指绝对者。此绝对之空,性理条然不紊。真契般若波罗蜜多者,心恒不失历历明明之致。若涉晦昧,即落顽空;其以遮遣为能者,则又流为恶取空;皆因蔑视性理也。
从见地言之,空又分四类:(一)大乘真空,(二)小乘偏空,(三)外道顽空,(四)魔道恶取空。(恶取空即拨无因果者,见唯识论七及地持论二。)
空不碍有,有不碍空;从浅释之,即无性缘生,缘生无性之义。众生为五蕴所拘,误执幻有为实体。其所谓有,固幻有中之假相;其所谓空,亦幻有中之假相;不过一属详明,一属晦昧耳。去其执著,始悟有空无非幻迹;莫不消归于真空焉。但真空之体性,虽无实质可言;而所含条理,无量无边。所谓幻有,皆依条理出现。若失其条理,则幻有莫由而兴。故欲会般若波罗密多,万不能蔑视真空中一切性理。
照见者,无明破时所生之正见也。
真空中包括万有条理;虽无迹象可指,而正智却能默契。凡夫不能觉者,为无明心法所迷也。无明一破,慧光大显;对于无迹象之条理,靡不照见洞明。此乃随智所生,故曰正见。依般若照力而见,故曰照见。此等照见境界,本分五大类。观自在功能则重在观察五蕴中种种缘生理趣也。
缘生理趣,以一切种性为基。盖所谓缘生,即是诸种性随缘出现为法相也。照此基本诸性者,大圆镜智之用也。照诸种性缘生理趣者,妙观察智之用也。若各别种性齐现而互不相妨,则平等性智之用也。而操纵诸缘者,则成所作智之用也。
譬如暗室燃灯,乍见室中诸物。此亦如是,以般若灯光照见五蕴窟内种种宝性也。
室内陈列诸物,有时黯然无所见者,光力不及也。众生本心亦复如是。性理具含于心内,无穷无尽;而茫然无所觉者,亦以慧光不显耳。室暗乍明,诸物即现;心暗乍破,众性即耀;理致颇相似也。然能耀之性,非无因缘而毕露;当现行时,乃彰明较著焉。此等现行之性,在凡夫流入五蕴之内。深会般若波罗蜜多者,则觉无非法宝矣。
色法原是法界随缘变现之幻相,而有一定之轨则。心内坚性流露;表于外者,按其坚率高下,或铁或石,乃至其他种种含有坚性之物;此由身识发之而成触尘。心内光性流露,表于外者;按其光浪状况,或青或白,乃至其他种种含有光性之色;此由眼识发之而成色尘。声香味等可例知也。此等识力,过而不流;则法性流行之妙,能自了了;万法皆显宝性矣。若被留碍,便成色蕴。余四蕴可例知也。然留碍主力,却是分别意识。此识本依妙观察智而来。识强则智弱;智强则识弱。(识智平衡得中道用)。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,能显智泯识;五蕴皆消归自性。斯乃大乘照见五蕴皆空之正义;非若余乘遮蕴不起也。(如小乘灭尽定,虽能使五蕴不起作用,而不见五蕴中种种宝性。)
大般若经四云:“修行般若波罗蜜多菩萨摩诃萨,与色空相应故,当言与般若波罗密多相应。与受想行识空相应故,当言与般若波罗蜜多相应。”故知与五蕴皆空相应,即是般若波罗密多。
色法自性本空,于人身互不相妨。因识执缠着,误认确有实质;且各有相当势力。如石能碍人,火能烧人,水能溺人,臭气能闷人,砒霜能杀人,皆因自身惑于识执;既不能消弭色法于无形,复甘居劣势,不能鼓起抵抗之力也。若体力修练强大,不受色法拘束;自然石不能碍,火不能烧,水不能溺,种种自在。是谓与色空相应。得此境界,虽不知般若波罗蜜多为何义,实既与般若波罗蜜多相应矣。有传达摩祖师口诀者,谓“练力至极,石不能碍,火不能烧,水不能溺,则入道有其基。”此为学一乘禅者之方便法门。所谓入道,即入般若波罗蜜多之道也。虽非大乘,既得般若波罗蜜多基础矣。”
受蕴与色蕴相关甚深。苦乐之来,实由于肉体之如何享受而起。如嗜酒肉烟花之类,得之则乐,不得则苦,皆其例也。或与现时肉体无关,而预计将来之苦乐而生忧喜者;虽属心法,要以色法为基。若夫消遣其心,如弈棋吟咏等事,乃不属于色法耳。(但消遣其心。乃避免舍受之寂无聊赖。其中亦有活泼之乐,与疲劳之苦;不限于忧喜也)。色蕴先空,受蕴斯去过半。若先求受空,关于心法者,不可不从定门入手;关于色法者,须兼入戒门也。受蕴既空。则五受如一,心无所系。是谓与受空相应。得此境界,便隐与般若波罗密多相应。
想蕴为诸蕴基本。因色心诸法,皆依想而现法相也。想若不立,诸法皆失其相。想既成蕴,余蕴乃各得增其积习焉。破想蕴者,对于一切法之流行,一想便舍,不令再住。既不失俗谛上之认识,复不碍他性之活动;即想离想,蕴斯破矣。滞于所想之相不能舍弃者,实由痴心使然。欲去痴心,须从慧门入手。即究“法相之现,乃依诸缘假合而来。如镜中虚像,毫无实际。”彻悟此旨,便知所想并无留恋价值;不妨随想随舍。能如是,便与想空相应,亦即与般若波罗蜜多相应。
行蕴即夙生经历所积之习惯,而暗操三业支配权者也。修行者虽破受想二蕴,心无挂碍;而身之所作,口之所宣,意之所缘,仍循积习而起。习气良善者,尚足利益众生。其不良者,或贻众生以苦恼也。乃若习于生灭无常之事迹,不求绝其根株;犹为解脱之障碍。若欲解脱生死流转,不可不进破行蕴。常途破法,不外增益慧力;使彻照行相纯是幻迹,归于寂静。禅宗以颠倒俗谛之法施之,收效颇速;诚方便法门也。证到此境,即与行空相应;亦与般若波罗蜜多相应。识蕴通于八种识,以六七两识为关键。此蕴未净,纵能会得生空真如,终不能与证法空真如之妙;盖俱生法执犹在也。行色二蕴得其资助,依然密密缠著,异熟时作;以故色心二法均不能圆满自在。欲净除识蕴,不外提高智力以泯识,修智之法,密宗乃有专轨;即仗三密加持力,使后得智逐渐发展。充其量,能使识蕴完全消灭;是谓与识空相应。非惟得与深般若波罗蜜多相应,且可与一切智智相应矣。
宗家不离凡夫习气而受用,即行蕴未净。而复受色法拘碍,即色蕴未净。其功力只除受想二蕴耳。
然此文意指先破五蕴,以契般若波罗蜜多。若先会观自在法性,五蕴不攻自破。
破蕴显性,乃从因向果法门。性明蕴遣,乃以果摄因法门。前渐后顿,其揆一也。但如何能迳会观自在法性?仍仗三密加持之力耳。
经云:度一切苦厄
度者,脱离之谓。所度之境有二:曰苦,曰厄。
度,与渡通。渡江海者,得由此岸达彼岸。众生之困于苦厄者,使之脱离而到安乐之境,与渡到彼岸同义。佛门恒言度生,或化度,无非此意。事之难忍受者曰苦;险之难避免者曰厄(与阨通);困状虽非齐一,要皆众生大恶存焉。能一一度之脱离,惟空五蕴。
与浅般若波罗蜜多相应,已破分别二执者,苦境之来虽不能避免;却怡然不觉其苦;是谓度诸苦境。
受想二蕴既空,即与生空相应。(我人寿者等相并空)。无分别我执,亦无分别法执,是谓与浅般若波罗蜜多相应。然未能空诸异熟,苦境仍然随缘流露。但既不加分别,虽不免苦性之表现,而却无凡情难受之痛楚。荆州天王道悟禅师,临终呼号不已,即任苦性流行,而实能觉痛楚本空者。若提婆达多之陷地狱,更安之若素;尤殊胜矣。(提婆达多拨无因果生身陷入地狱,见大涅槃经三七,而法华经十二则授记天王佛。)
与深般若波罗蜜多相应,已破俱生二执者,厄境之来,得转逆为顺,却安然渡过难关;是谓度诸厄境。
众生为物所转,故有厄境。如来恒能转物,故无厄境。(铁枪马麦等厄乃示迹耳)。所谓厄者,即被色法困逼,不能抵抗也。色法本空,何以能相困逼?则识执为累也。前五识被余识牵累,触石则坚执顿起,而不能疏之如气,遂为所碍矣。触火则热执顿起,而不能安之如光,遂为所烧矣。触水则淹执顿起,而不能固之如冰,遂为所溺矣。刀剑之加,不能挫其锐锋,身遂为所斩矣。虎豹之来,不能伏其威势,身遂为所噬矣。其他种种疾病(传染之病尤甚),灾难,准此推之。识蕴若净,即能转物,得度诸厄境焉。然未成佛以前,识蕴终非究竟清净;转物之力,遂有差等。石霜楚圆禅师之愈风疾;黄龙悟新禅师之斥巨蟒,破碑阴;乃至曹溪六祖之丢衣钵,不受斩,能伏龙,等等异迹(详坛经),皆殊胜事也。
注一 道悟禅师俗姓崔,年十五出家。后参石头南阳马祖而大悟。于荆州郊外结草为庐。有节度使亲临访道;以路榛莽难行,迁怒于师;缚而投诸水中,乃归。则见遍衙火发甚烈;闻空中声曰:我护法天王也。节使惧而忏悔,火焰都息。遂往江边,见师坐水中,衣竟不湿。乃恭迎回衙供养。于府西造寺,额号天王。师常云:“快活快活!”及临终时叫苦(传云背痛)。院主问曰:和尚当时被节使抛向水中,神色不动。如今何得叫苦?师曰:“汝道当时是?如今是?”院主无对。便入灭。荆南节度使丘玄素撰碑。
注二 潭州石霜楚圆禅师,全州李氏子,以书生出家。得法于汾阳昭,道誉甚隆。晚年忽得风痹疾,口吻喎斜。侍者以足顿地曰:“当奈何!平生呵佛骂祖,今乃尔。”师曰:“无忧,为你正之。”以手整之而愈。后嗣分黄龙阳湖二派。黄龙山(在南昌府之宁州)向有寺,慧南禅师因得石霜之道而住此,遂大著于世。南传祖心。(南雄邬氏子)心传悟新(曲江王氏子)新以气节盖世,状如梵僧,好面折人,后参心师,大肆雄辩。心曰:“徒说食耳。能饱汝耶?”新乃大窘,乞示安乐处。心曰:“安乐处正忌上座许多古董耳。须死尽凡心乃得。”新受教,极力参究。一日默坐,闻知事以杖挝行者声,忽大悟。奋起忘履,奔告心师。心笑曰:“选佛得甲科,何可当也!”后住翠岩。岩有淫祀,乡人酒肉飨祀无虚日。新诫知事毁之。知事恐肇祸,不敢下手。新怒曰:“脱能作祸,吾自当之!”乃躬自毁拆。俄有巨蟒蟠卧内,引首作吞噬状。新叱之而遁。竟安寝无恙!未几,重住云岩;建经藏。黄山谷作记,亲书于碑。有以其亲慕志??于碑阴者。新恚骂曰:“陵侮不避祸若是!”语未卒,电光翻屋。雷自户入,折其碑阴中分之。视之已成灰烬,而藏记安然无损,晚年乃迁住黄龙。七十二岁入灭,荼毗得五色舍利。
其只破俱生我执未破俱生法执者,未能一一化险为夷;仍有重业轻报之效。
已破俱生我执者,虽无我人等相;而夙业须酬,不能避免。如安世高尊者,明知怨家相逢;故意不避,而怡然受斩。岩头全豁禅师,预知临终,大喊一声;不求免祸,晏然为贼所刃,果吼一声而灭。此皆不免厄境之来者。乃若西方有得道沙门,煮草染衣,业力所感,草变牛骨。失牛者访至,拘以白王而困辱之。此沙门本有神足通。而不避去者,为夙世屠牛为业,本应被杀,今只被困辱了事,已获重业轻报之效矣(出譬喻经)。至师子尊者慧可大师,皆禅宗一脉相承之大祖师,未尝不破俱生法执,而皆不避杀身之祸。亦以法空未极,任因果律之演现耳。
注一 安世高,安息国王太子也。生有夙慧博通群典,辨鸟兽声。后嗣王位,不乐国事,卒让国与叔父,出家修道。精究三藏,穷理尽性。自识宿世,神迹甚多;世莫能测。汉桓之初,始到中夏。寻通汉语,广译梵经。自称先世是天竺比丘,与一同学相处二十余年。一日向其诀别曰:“我当往广州尝宿债。兄精勤不在吾后,但性多瞋,来生当受恶形。尔时当相度耳。”遂行。值广州寇乱,路逢一少年贼,拔刀相向曰:“寻得汝也!”高笑曰:“我宿负汝命,故远来相偿;任杀可也。”遂伸颈受刃,了无惧色。贼遂杀之。观者填陌,莫不骇其奇异。既而神识还为安息太子,即世高身也。后高振锡江南,度昔同学,使脱蟒蛇之形。复到广州寻前世害己贼;既化良民,垂老矣。高投其家,溯说三十年前偿命事。且云:今生尚须到会稽偿命。老者悟高非凡人;追悔前愆,厚相资供;随高东游,至会稽市。市中适有相斗者,误打高头,应时殒命。老者鉴于二报昭彰,深信因果。遂精修佛法,具说事缘。远近闻知,皆仰高之道行云。
注二 全豁禅师,泉州柯氏子。少出家;后依止德山,有青出于兰之誉。嗣住持鄂州之岩头,因以为号。季年,人或问佛问法,问道问禅,皆作“嘘”声以报之。常谓众曰:“老汉灭时,大吼一声去也。”唐僖宗光启年间,中原盗起,众皆避地;师靖居晏如也。一日贼大至,责以无供馈,遂加刃焉。师神色自若,大吼一声而终;声闻数十里。门人收其遗骸荼毗之,得舍利四十九粒;世寿六十。
注三 禅宗二十四祖师子尊者,中印度人。北游至罽宾国摄化五众,(此间向有禅定,知见,执相,舍相,不语,五派)。名震遐迩。有长者子,生握左拳,未尝或舒。祖以手接曰:可还我珠。长者子遽开奉珠。二人盖前生为师徒,有献宝珠者,师付徒藏之。今世乃紧握此珠以还祖也。祖知长者子是法器,度之出家;并付以衣法。瞩曰:汝可弘化南方;吾留此偿债。时有外道,假作比丘形;潜入王宫,图谋不轨。事败,罽宾王大怒曰:吾素归心三宝,释子何得谋反?遂命毁伽蓝,戮释众。王自持剑至尊者所,问曰:师空五蕴否?曰:既空。曰:既离生死否?曰:既离。曰:既离生死,可施我头。曰:身非我有,何吝于头!王即挥刃断尊者首;涌白乳高数尺。王之右臂旋亦堕地,七日而终。太子光首叹曰:我父何故自取其祸!遂为尊者遗体建塔焉。(魏齐时事)
注四 禅宗二十九祖(即东土二祖)慧可大师,俗姓姬。初生异光照室,因名曰光。幼而敏慧,博涉群典;尤精庄老。终以为不足;乃出家学佛,遍究大小乘。年四十,方坐禅。见神人教令南求一乘。翌日,头痛如刺。其师视之。顶骨竟标五峰。知为神助,因号神光。于是南赴少林寺,求道于达摩尊者,得髓;遂传衣鉢焉。后于邺都(河南临漳县境)弘扬一乘,随宜说法。三十四载,摄化甚众。晚年乃示行方便,不简净秽。人或讥之。则曰:我自试道力耳。住筦城县时,有辩和法师者,专讲三乘教义。其徒渐仰可祖一乘大道,稍稍引去。和大愤;谓祖妖邪,谤于邑宰翟仲侃之前。侃惑其言,执祖杀之。祖怡然就刑;世寿百七岁。时在隋文帝开皇十三年三月十六日也。
经云:“度一切苦厄”约深行菩萨,亦摄浅者。
深行菩萨如观自在等,固无苦不泯,无厄不除。其较浅者虽不能一一度诸厄境,要皆不为苦困。故亦摄于度一切苦厄句内。(得小分者即可名摄。又深者已得金刚三昧,固有大效。浅者亦有效验,每仗护法之力)。
大般若经一○五云:“佛告憍尸迦:若善男子善女人等,于此般若波罗蜜多,至心听闻,受持读诵,精勤修学,如理思维,书写解说,广令流布;是善男子善女人等,现在不为毒药所中,刀兵所害,火所焚烧,水所漂溺,乃至不为四百四病之所殀殁;除先定业现在应受。憍尸迦,是善男子善女人等,若遭官事怨贼逼迫,至心念诵如是般若波罗蜜多;若到其所,终不为彼谴罚加害。何以故?如是般若波罗蜜多威德势力,法令尔故。”
此乃大经校量功德品佛告天帝释之文。释乃梵文“释迦罗”之略音;具有能力之义。天原音“提垣喃”,义为天众。帝原音“因捺罗”,义为主。合译略作释提桓因。或译提桓因为天帝,而缀释之略音于下;示异他天之主也。此文作“憍尸迦”者,当时居天王之位者前生之姓,示异其余帝释也。智度论五六云:“昔摩伽陀国(新译摩竭陀,在中印度。王舍城所在地。)中有婆罗门名摩迦,姓憍尸迦,有福德大智慧。知友三十三人,共修福德;命终皆生须弥山顶第二天上。摩伽婆罗门为天主,三十二人为辅臣。以此三十三人故,名为三十三天。唤其本姓,故言“憍尸迦”。“若善男子……法令尔故。”乃佛答帝释问“学般若现生应获何等功德”之语。原问云“世尊若善男子善女人等,于此般若波罗蜜多,至心听闻,受持读诵,精勤修学,如理思维,书写解说,广令流布;云何当得成就现在功德胜利?”善男子善女人,统摄学佛者;不论在家出家。至心者,彻到心源,尽心实际也。(见金光明经文句二)。凡夫听讲,只仗意耳二识。会得赖耶缘起者,许用二根。会得真如缘起者,始到实际。会得法界缘起,庶称洞彻心源,至心之极。凡夫虽不外浮识用事;倘能一心一意诚恳而听,亦可称为至心。听时胡思乱想(如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等)。固为至心之反。即能屏去攀缘,而事前未能安逸身心;(听讲前种种劳其身心。)听时则涉昏沉,未克细意接纳义理。所得法益,皆甚微薄。仅种一远因而已。若真至心听闻,得与实际相应;虽只一念净信,福德既无量无边矣。受持读诵者,由信而解也。领之于心曰受;忆而不失曰持;(见胜鬘宝窟上)此闻教有得之境。就文字发声曰读,离文字发声曰诵,生熟不同,要皆藉文字以解释所持之义耳。精勤修学,则由解而实行矣。前之受持读诵,虽心契义理;犹是房屋图式,未获实用。修学者须如按图建屋,以落成为期也。学而不勤,固无大效可观。勤而未精,亦属敷衍了事。一材一料务求其精,屋乃华美。修行何独不然?如理思维者,从实际上体会法理而思维本末相摄之道,所谓寻求慧;得名加行无分别智。此为证道必经之路。思维通达,归于无迹;斯得内证矣。书写解说广令流布,则利他之事。前四句只属自利,法流未行。加以利他,活用乃大。书写者,以文字宣传也。解说者,则统括声音文字言之。
是善男子善女人等,现在不为毒药所中,刀兵所害,火所焚烧,水所漂溺,乃至不为四百四病之所殀殁者,约修般若之人,虽当加行时,现世自有如许功德胜利也。已得起用慧者,对此等祸患自能消弭之。仅得寻求慧者,原不能起此妙用,则藉护法天等冥加庇助。不为毒药所中,即隐隔其药不令入口。不为刀兵所害,即隐挫其锋不令著身。不为火所焚烧等,准此推之。病症无穷,四百四病只就四大不调之事大略言之。(智度论六五云:四百四病者,四大为身,常相侵害。一一大中,百一为起。冷病有二百二,水风起故。热病有二百二,地火起故。)
除先定业现世应受者,即果已成熟,今生必报。非惟未证般若波罗蜜多者,不能免。即已得起用慧如师子尊者,慧可大师等,仍任运现行。乃至三乘教中已证极果者,依然未能例外,如优波斯阿罗汉被毒虫害死;释迦如来有铁枪马麦之报,是其例也。
注一 优波斯既证阿罗汉,坐禅房中。一毒虫从屋顶堕其头上,螫之。恶毒遽发,即便命终。佛告舍利弗云:“过去有辟支佛出现于世,处在山林。时有猎师伺捕禽兽,辟支故惊散之。猎师大怒,以毒箭射辟支。将死,为现神通,俾猎师忏悔。猎师果悔罪归诚,其后猎师命终,即堕地狱。出狱后,五百世中常被毒死。今世即优波斯。虽证阿罗汉果,犹被毒死”云。(见贤愚经十)
注二 舍卫国两党各二十人苦相斗;佛摄令来见。四十人皆睹一铁枪出入佛之右足大指。目犍连请佛拔枪置他世界。佛曰:“不能!佛往何处,枪即随之。”目犍连问夙世业因。佛曰:过往世,吾疾恶太甚。五百贾人有怀恶心者,吾即害之。今虽成佛。犹有余殃也。”(见慧上菩萨经下)四十人闻之,各愿息斗。
注三 毗罗然婆罗门王阿耆达,请佛弘化三月。三请乃往。其国城邑隘陋;民穷少信,乞食难得。佛敕诸弟子不乐居此者,可他去。然去者只舍利弗。随伴佛者仍五百比丘。阿耆达忽被天魔迷心,还宫作乐,五欲自娱,竟忘请佛之事。国中无有供养之者。惟有牧马之徒,乃波罗国人,独具信心;告诸比丘言:我等知圣众饥极,苦无佳粮,只余马麦;未审受纳否?佛敕比丘受之。阿难求得一女人代为作饭,大众勉强下咽。如是三月,邻国闻之,群来供养。阿耆达方自觉悟,不胜惭愧。躬诣佛所,深自忏悔。虔供七日,卒得法眼净。(见中本起经下)缘过去久远,佛为梵志,五百罗汉为其弟子。因骂一病僧(弥勒前身)不堪食美食,应给以马麦。故今世缘熟,得现斯报云。(见兴起行经下)
“憍尸迦,是善男子善女人等,若遭官事怨贼逼迫,至心念诵如是般若波罗蜜多;若到其所,终不为彼谴罚加害。何以故?如是般若波罗蜜多威德势力,法令尔故”者。再从人事上明灾祸之能免也。官事即政府干涉之事。或依法惩治,或无理逮捕,皆是。怨贼内含二种:一属仇家,一属强盗。是二皆伺机会予我以不利者。逼迫,乃远离之反。指此等灾难既临身也。修行般若波罗蜜多之人,平日固重至心听闻乃至广令流布;今当危急,但至心念诵,自有般若光明护身。到其所者,身陷灾难之场也。谴罚者,谪过科罪也。加害者,拷打杀戮也。两种痛苦,不论所遭为官事为怨贼,皆得避免。但图谋不轨,与恶业已熟之人,不在此例。何以故以下,申释效验之由也。可畏为威;可爱为德。(见嘉祥法华疏七)。般若光明之势力,既能密令人畏;又能隐令人爱。故对不利于我之人,每能默化于无形也。法令尔者,自然之条理;犹科学上所谓原则也。
金刚持验中记官事怨贼等难卒获避免者,其例颇多。今惟举杨州江畔亭湖神事(出法苑珠林八十五),以示一斑。(即怨贼之类)
梵僧法藏,善持密咒,辟诸邪毒,每见神验。有小僧从学数年,亦得其效。闻亭湖神严峻凶恶;自恃能力,故宿于庙,以咒伏神。其夜见神现形,果甚凶恶,一惊而殒。法藏愤其徒见杀于神,躬自来咒,神一出现,亦惊怖死。同寺有高僧,专持般若;愍法藏师徒并亡,复诣庙诵金刚般若经。时方夜半,闻风声极大。迅速之间,睹一巨物异常丑恶。口齿长利,眼光如电,种种变异,不可具述。此僧不惊不怖不畏,念诵益虔。神服其定力,即摄威势,转现善容。右膝着地,合掌敬听。诵已,僧问是何神灵,先恶后善?神云:弟子夙业所感,赋此恶形,而主此湖,然甚敬礼三宝。僧云:已敬三宝,何得杀前二师?神云:彼辈三毒未除,非能行大乘之道者。虽有咒力,只可对治小魔小鬼,其致死者,自怖死耳!非弟子杀之。言讫即隐。时附近道俗,以此僧必死。诘朝相率往看,见僧甚欢裕。询悉其由,皆大欢喜;咸叹般若威力真不可思议;发心受持者颇众云。
又一二六云:“是善男子善女人等,由此三千大千世界,并余十方无边世界,所有四大王众天,三十三天,乃至色究竟天,及余无量有大威德诸龙药叉……人非人等,常来至此,随逐拥护;不为一切人非人等之所恼害。唯除宿世定恶业因,现在应熟;或转重业,现世轻受。”
此明护法天等内容也。仍属大经校量功德品。三千大千世界,且约娑婆言之;义如常释(即十万万基本世界)。余十方无边世界,指婆娑以外东西南北四维上下所有世界也。四大王众天即四王天,乃须弥山腰东西南北四大天王所属诸天也。三十三天即上文所言帝释所御之天。经文于三十三天之下胪列欲界余四天及色界诸天之名。今避繁趋简,以乃至二字摄之。色竟究天,则色界最高之天也(参观佛法要论)。天之外,能作护法者,尚有具大威德之诸龙药叉……人非人等,数皆无量。龙为畜道中之殊胜者,内分胎卵湿化四种(见长阿含十九)。善能变化,多发心护法(天龙等来时,行者或感妙光明,或感异香,或感天乐。见答经一二七)。药叉,旧译夜叉,义为勇健轻捷啖食等。内分三种:一在地,二在虚空,三在天(见维摩经注);乃鬼趣之一部。在地者兼摄诸罗刹。此辈亦多发心护法。人如转轮王粟散王乃至长者居士等,凡具护法威德者皆属之。非人统指上所列举外一切威德神灵之类也。常来至此随逐拥护不为一切人非人等所恼害者,因行者修般若波罗蜜多,光明显赫,故到其所随喜,并拥护行者之身,增益其光明力也(义详此段经文之末)。此能恼害行者之人非人等,正与上文护法之人非人等相反;乃常伺便以扰害行者者。唯除宿世定恶业因现在应熟,或转重业现世轻受;前解已详,不再赘。
此本备列天龙八部之名。除详述欲色诸天外,于药叉下复有健达缚(乾达婆),阿素洛(阿修罗),揭路荼(迦楼罗),紧捺洛(紧那罗),莫呼络迦(摩睺罗迦)。人非人不在部内。
此皆明般若势力能消厄境。惟俱生法执未净除者,对业力过强之境,犹有未能转移之处。
此明行者虽未证道,得护法之力,亦得消除厄境。既未证道,俱生我执尚未能破,何况俱生法执!对过强之厄,自然不能转移也。
第二节 性相不二
本章以顿法空五蕴,显观自在菩萨之特殊功能。顿法维何?即径行甚深般若波罗蜜多也。此属妙观察智摄之般若。外照诸相,内照诸性,无不透彻玲珑;故能观察微妙,运用自在,绝无晦昧凝滞之失。所以能度一切苦厄者,端赖此自在妙用焉。然如何方得速与甚深般若波罗蜜多相应?首要洞明性相不二之旨。故标观音特性之后,接论本节。
法机初动,称性焕发;以智默契,不加识知;是谓法性。
性者,法之本体(见唯识述记一)。谓一一法各有其本然之体,无有能造作之者。智度论三一云:“性名自有,不待因缘。”即指此义。盖若须因缘而后出生,其性则是被造作者矣。经典常言:“万法皆待缘而兴。”非造作之义,乃乘机得现其本有之体性耳。法机初动者;能觉者之心,仗种种因缘力引起其相当法性也。称性焕发者,性既被引,遂焕然显发其所特具之点也。隐隐中能觉其性之发现,而不同诸识之了别;是谓“以智默契不加识知”。所谓法性,大旨如是。
证性之智非一。默契法界本体中根本之性者,曰法界体性智。托性为种,从而默契其质地者,曰大圆镜智。开种为境,从而默契其光色者,曰平等性智。对境抽理,从而默契其趣致者,曰妙观察智。依理起业,从而默契其效用者,曰成所作智。初智所证,为根本法性。余四所证,为演进法性。
若欲了别,则须认识;扩而观之,相状毕露;是谓法相。
法性之起,不论内现于心,外现于境,总是无相可见。能辨之者,诸识之力也。内属七八两识,外属前六识。若欲了别则须认识者,即欲分辨一法所具有之条件,须藉各种识之认识力以了别之也。然大略认识,对境即得。倘欲剖析入微,则须逐步详究;如以显微镜递观一物之全部焉。所谓扩而观之相状毕露也。此为法相之本义。识所缘相,大别二类:一曰主相,二曰辅相(主相实有辅相假有,约空大两皆无性)。
主相又分二种:(一)有情相,即灵觉心显现者。(二)非情相,即灵觉心隐没者。
辅相则分三种:(一)静相,如容貌装饰等。(二)动相,如运行造作言语等。(三)衬托相,如空间时间及一切可以状况动静等相者。
质言之:智所证者为性;识所缘者为相。同一法体,观察殊方耳。是谓性相不二。
质言之者,摄繁为简。上两段分述性相之义可括为“智所证者为性;识所缘者为相”二句也。法界具含无量妙性,大要不过二类:一曰能知,一曰所知。从虚空藏法门观之:能知不外智识二大随缘起用;所知则地水火风空五大种种演变;楞严所谓七大是也。然以智证性,教中每言见性。盖以妙见示智之一斑;故楞严以见大代智大也。余六大名义全同。地水火风空五大,为一切所知法之根本。世尊常言:一切世间种种变化,皆因四大和合发明(见楞严七大章)。略去空大者,以即余四大之体,非离四大别有空大也。体惟理性,无质可言;故曰空。以是一切法之本源,特名空大,以志殊胜。依体开境,乃似有质。约坚率曰地大;约润率曰水大;约温率曰火大;约动率曰风大;此皆借用之词,绝非俗见之地水火风也。凡有本质可论之所知法,不外四大组合而成。法之千差万别,系乎四大成份各随机宜耳。故世尊云云。证明诸法各各特性者为智;了别诸法各各特相者为识。同以相当五大为体,领略各自不同。譬如观一古铜香炉,在考究其质者,只观铜质之优劣;在考究其形者,只观炉形之美恶(尚有只观色泽或重量者):所谓同一法体,观察殊方,即此意也。离性无相,离相无性;犹之离铜无炉,离炉无铜。明此则知性相不二之旨。
然五蕴未空,只见法相;五蕴已空,乃见法性;此其辨也。
五蕴未空,境有深浅。全未空者,固只见法相(如散心凡夫)。其略空一部分而仍未能显出生空真如者,亦只见法相(如入无心定者)。五蕴已空,境亦有深浅。全空者,固洞见一切法性(如证法空真如者)。空而未极者,只见浑略法性耳(如证生空真如者)。
凡夫全坠遍计执,所见法相不离分别意识之相分;全属妄有。入无心定者,能空所有;然实相对之空;亦妄有也。其已会生空真如者,所谓得无生忍;能契无性缘生,缘生无性之义;是明依他起性。此属假有,非深达法性本体也。及会法空真如,洞见法界本源;方得圆成实性。是谓实有。妄有假有,皆法相慑;实有乃法性摄。
经云:舍利子
舍利子,即尊者舍利弗;以智慧第一著称于释尊座下者也。
舍利子,人名;通常作舍利弗。尊者,为阿罗汉之尊称(但佛门中年高得重者,亦称尊者)。释尊,即释迦如来世尊。其座下大阿罗汉之德行,各有特长之处。而智慧第一,独推舍利弗者,以其能入金刚三昧也。入此三昧,于诸法无不通达(见智度论四七);所谓金刚般若波罗蜜多。故其智慧非余阿罗汉所堪比拟。但何知舍利弗能入金刚三味?则有增一阿含经为证。增一阿含三十略云:“尊者舍利弗,在耆阇崛山中,入金刚三昧。恶鬼伽罗自恃其勇,手打舍利弗头。是时天地大动,暴风疾雨,四面交迫,地裂为二分;恶鬼全身遽堕阿鼻地狱中。舍利弗从三昧起,往觐世尊,始觉头痛。佛言:“有伽罗鬼手打汝头。此鬼力大,能打破须弥山为二分。而不能打破汝头者,金刚三昧之力也。诸比丘听之。若得金刚三昧者,水火刀剑等不能中伤;其威德如是。”大经所谈般若(即上文所引者),威德与此正同。
舍利弗既得金刚般若波罗蜜多,而只证阿罗汉果;此乃大权方便耳。其实久已成佛,曾号金龙陀如来。为助释尊演三乘教故,示智慧弟子(见法华文句五)。法华譬喻品授记舍利弗当得作佛,号华光如来,则未来之示迹也。梵语本作舍利弗多罗;今称舍利弗,略词耳。弗多罗义为子,故又曰舍利子。舍利,义为鶖鸟。
古译喜略词,故于弗多罗只取弗字。奘公以弗多罗既可义译为子,不如以子代弗为佳;是舍利子之名,梵华合壁也。但舍利之义原为鶖,何不译为鶖子?则以鶖鸟(水禽)只与舍利相类,究非一物;故存梵语。
此方每以大德入灭后,荼毗所得之遗骨如珠者曰舍利。实则全骸统称舍利,即身骨之义,梵文具作舍利罗,古译只取首两字;致与鶖鸟译音相混。新译设利罗较当(古本舍利子或作身子,即误用身骨之义)。舍利弗在胎时,其母聪颖异常,雄辩无敌;时人以鶖鸟比之。舍利子者,谓鶖鸟之子也(详大智度论十一)。
大智慧人处胎,其母必忽聪颖。释尊因地时固有其例(见小儿闻法即解经)。舍利弗智慧第一,在胎宜令其母聪颖雄辩。舍利鸟舌最灵,借喻其母之无碍辩才;时人因以名之。母名舍利,子因名舍利子。后世鸠摩罗什处胎,其母慧解胜常,忽通梵语。是什公智慧,亦非寻常所能及也。
注一 昔有比丘持戒精进,恒在精舍诵般若波罗蜜多经。闻其声音者莫不欢喜。一小儿年始七岁,牧牛城外,闻其讽诵,当下大悟,解义之妙,反胜比丘。儿即还至牧所,牛即散走。寻迹入山,为虎所噬;生城中长者家。为大夫人子。夫人怀妊,终日恒说般若波罗蜜多。其家素不奉法,长者以为鬼病;百计除遣无验,举家忧惶。值比丘入城分卫(即乞食)过长者家,遥闻经声,问谁诵般若?长者曰:妇得鬼病耳,非诵经也。比丘曰:否!此正般若经声;必怀智慧之子。长者悦;留供比丘。儿甫生,即叉手长跪,说般若波罗蜜多。其母产已,即迷惘如昔,不复能诵矣。此儿七岁便智慧绝伦;诸比丘皆师事之。长者举家数百人,莫不感化,行大乘道。诵经之比丘者,迦叶佛前身也。小儿者,释迦佛前身也(出小儿闻法即解经)。
注二 南天竺有婆罗门,名曰提舍,为大论议师,取旧国师之位而代之。旧国师妻以女。怀妊时,聪明雄辩,恒屈其弟。弟名拘絺罗,知姊所怀者必大智慧子,他日势难与比。因舍家游学,为长爪梵志,誓将来不逊于甥。姊因聪辩有舍利鸟之名。生儿七日,字曰优婆提舍;然时人咸以舍利弗名之。年八岁,即博极群书;摩伽陀国论师,皆拜下风。国王叹未曾有,封以聚落;宣告十六大国,无不庆悦。十余岁,即与目犍连出家学道,作梵志弟子;久而无效。后因阿说示比丘为介(阿说示乃阿输波踰只多之略,本行集四八作优婆斯那),得为释尊弟子;时仅十五岁也。拘絺罗学成而归,亟觅其甥;闻甫落发作佛弟子,大怒曰:何物瞿昙(乃释种之姓释迦则为刹帝利种之专姓),以术诱吾甥!誓与角胜。即至佛所,见一童年比丘,貌似己姊,以扇扇佛。拘絺罗知是舍利弗;傲然问佛曰:瞿昙!汝得何道,敢役吾甥?佛反诘其有何所得而傲慢如是。拘絺罗自忖;若有所得,必遭斥驳。乃答曰:无所得。佛曰:既无所得,何骄慢乃尔!拘絺??罗不觉屈膝。舍利弗从而顿悟,证阿罗汉果;距落发盖十五日耳(出智度论十一及参考他籍)。
本段经文,先著此三字者,乃观自在菩萨呼舍利弗之名而答其问也。
梵语问答,例先称呼。本译略去问词,觉此三字无端忽起。参观罽宾般若三藏所译乃明晰也。与谈般若功德,须简大福如憍尸迦之类。与谈般若妙义,须简大智如舍利弗之类(见智度论五六)。本经虽兼重功德,要以妙义为主;故以舍利弗为当机。
罽本云:“尔时众中有菩萨摩诃萨,名观自在,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,照见五蕴皆空,离诸苦厄。即时舍利弗承佛威力(即加持力),合掌恭敬白观自在菩萨摩诃萨言:善男子,若有欲学甚深般若波罗蜜多行者,云何修行?如是问已。尔时观自在菩萨摩诃萨告具寿舍利弗言,舍利子……”此文较为详尽,足资参考。
罽本,即罽宾国般若三藏所译之般若波罗蜜多心经,既详释题中。“尔时众中有菩萨摩诃萨名观自在,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,照见五蕴皆空,离诸苦厄”。此与本译略同,不过首句较详耳,威力或作神力,或作威神,或作护念;即是加持当机之心,令起相当净业也。“即时舍利弗承佛威力合掌恭敬白观自在菩萨摩诃萨言”者。世尊入正法明三摩地时,观自在菩萨起而相应,显现甚深般若波罗蜜多境界。此境界唯智慧如舍利弗辈乃能知之。知而不问,则于众生少所利益。仗其一番问答,众生庶得护念,兼付嘱二力也。佛以威力令舍利弗启问观自在菩萨,无非此意。合掌,乃一心专注不令驰散之妙用(见法苑珠林二十)。将欲兴问,必须如此以表恭敬也。善男子,本上座称下座之词;然亦通用于同辈。“若有欲学甚深般若波罗蜜多行者,云何修行,”此正世尊密令启问之意。常途先破五蕴以契甚深般若波罗蜜多;今欲迳契,究用何法?故曰:云何修行?
金刚经重在发菩提心,故须菩提请问发心之道云何?本经重在甚深般若,故舍利弗请问智度之道云何?
如是问已,此梵文赘词也。华文固不妨略。“尔时观自在菩萨摩诃萨告具寿舍利弗言”者。承问即答也。具寿,具含世间寿命法身慧命二义。不译具命而译具寿,取较雅耳。此本通赞比丘之齿德俱尊者。或译慧命,或译长老,皆得其一义耳。舍利子……等语,乃观自在答词,略如本译。但此段缘起,则较周详,足为学者参考之资。
以下为观自在正答舍利子如何速得甚深般若之词;首举色空相即之旨。今先标空之诸义如下:
(一)凡夫之空。即是顽空;乃呆滞无用之空。此复有二:
(1)对于色法不能感觉。此由五根粗劣,对于微细色法无从起识,遂认为空(散心凡夫皆具此见)。
(2)对于色法不愿感觉。此虽五根非劣,对于一切色法不愿接受,遮遣成空(无色界众生皆具此见)。
(二)三乘之空。非究竟空;乃因果不昧之空。此复有二:
(1)偏空。二乘之见也。认生灭法为有;涅槃法为空。为避生死而入涅槃,是谓避色入空。
(2)生空。大乘之见也。知一切法相只如虚影,毫无实质;无所谓生。譬如镜中假相。
二乘之入有余涅槃,虽能空诸所见,而不能避免色法因果律。大乘之证生空真如,能知诸法无非虚影;而虚影之由来,亦有一定因果律。故三乘教当修行时,对于因果律,皆须绝对遵守,不敢违犯。
(三)魔道之空。名恶取空;乃拨无因果之空。此亦有二:
(1)误解偏空。以为一入空观,一切法相,皆化为乌有。佛固无;因果更无。佛像固可弃;戒律更可毁。不知自己虽入偏空,而“有法”之演变,丝毫不乱。
(2)误解生空。以为入此空观,虽有法相出现,只是虚影。佛土何足贵?地狱何足惧?平日修善固无谓;作恶亦何妨!不知虚影中因果律,丝毫不乱。
以上两种魔道,平日目空一切;及堕地狱,受苦无间,或有悔生前见解之荒谬者。至于生前殊无空观能力,但摭拾唾余,擅毁因果;一遇事急,辄起恐怖;此魔卒耳。
(四)一乘之空。即究竟空(亦名大空真空第一义空等);乃性相不二之空。此复有二。
(1)洞明本体。即彻悟法空真如。三乘行人会得生空者,虽知诸法只有虚相,本来无生,如镜中影;然未深明虚相所从出之本体,每误认异熟识为起源。及彻悟法空,始知一切法相皆归于真如本性;当体即空,而不碍诸识之所缘相。此为性相不二之究竟空。明此即知空色相即之妙旨(此中又有别圆之分。圆教能全线平等性智,万法同时顿现。别教不能,须次第现)。
(2)兼达妙用。洞明本体者,虽达即色即空,即空即色之妙旨;而对于空中之色,不能任意起灭。以未达法界妙用也。欲体用兼赅,不可不深究六大法性(即地水火风空识)之作用。步步能契五大妙用,而不废识大之缘相;是不唯明究竟空之本体,且能依本体起用矣(前项为法空之空,此项为不空之空)。
本经说主观自在菩萨,体用兼赅,故能自在转物。听法者如能洞明本体,既足称真正当机矣。
经云:色不异空,空不异色,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。
未见性者,对于五蕴所起之法,惟滞于相,不知当体即空。
内彻诸法之根本,谓之见性。真见性者,虽随五蕴引生法相;能了其当体即空;所谓即五蕴离五蕴是也。未见性者,既不明法相所由来;但凭五蕴习惯引起之法,于种种相分中随逐执著,不知为空,遂为法相所缚。
虽沿用空之名相,乃相对的顽空;而非绝对的真空。
世俗所谓空,乃指有法之反面。法相所在处为有;法相不在处为空。其为空也,呆滞而无用;故谓之顽空。相对的顽空者,以与有相相对而立也。若即有即空,方为真空。以同时并处,非相对而立,故曰绝对的真空。
就色法言之,以为色空不并立;色外为空,空外为色。
色法,如世俗所谓物质。五蕴所起之法,本含物质精神两种;今先取物质言之。色空不并立者,以为有物质处则非空;无物质处则为空。是谓色外为空,空外为色。
譬如以石投水中,石外方是水,水外方是石。水与石不能并容,彼此必异处也。
此以石喻物质,以水喻空间。空间忽有物现,如水中忽有石入。石之来,水必让相当位置;石所住处,不复为水。如物之现,空必缺相当位置;物所住处,不复为空。物与空不能并容,犹石与水不能并容;此色必异空,空必异色之见也。
其见解较胜者,或以为色空虽可同处,究竟各有体质。
此犹近人理想,以为空气与以太不妨并存。有以太处,或许无空气;而有空气处,必有以太。喻如空间或可无物质,而有物质仍不失空间之存在。是谓色空可同处。但色与空,体各不同;犹空气与以太之异质。
譬如投盐于水中,可溶成一味咸水;水与盐非必异处。然盐质与水质固自不同。
今更设譬明之。前喻以石投水,此以盐投水;示盐能消溶于水中,非若石之顽固不化也。盐得消溶于水,犹色法得消溶于空。既可消溶,自非异处。但盐与水,其质仍别。犹色空终非一体。此色不是空空不是色之见也。
但的的见性者,谛审法相本空,归于实性;绝无体质可言。不过随缘表现,依种种种符号,幻成种种假相。
的的见性,即洞彻诸法之所由来。约本体,则为空大。虽一法不立,而无量法性即寓其中。此根本法性,未起用前,绝无所有。及其起用,初仍是性,无相可见。所可觉者,地水火风四大妙用而已。能证此五大之性者,则为五智。约觉照部分,所谓见大是也。随缘表现为种种法相,则识大所引起之种种符号耳。假相者何?六尘及七八识相分皆是。
此为见性极谈。会此,即知法界缘起(亦名六大缘起)之义。若于五大中只明空大本体,则唯知真如缘起之义耳。所谓真空,第一义空无非空大之别名,斯显教诸宗所共知也。若未洞悉第一义谛,唯从八识上研磨,所得则属赖耶缘起。其于赖耶犹所未明,而惟向六识上用功,则所知者根尘缘起(亦名业感缘起)而已。
本段释文,以真如缘起为主;盖经旨所在也。
如依眼根而显者,幻作颜色诸相。依耳根而显者,幻作声音诸相。
就六尘言,色声香味触法,皆假相也。假相何自起?则根境力用相接时,从和合中显示一种理致。若证以妙观察智,惟顿觉一段性理。加以认识,逐步停顿;则在在设立符号以志之;于是恍成种种尘相。如依眼根所起力用,从而认识之,遂按其活动率相当符号,幻出青黄赤白黑等色尘;参以意识,更成空间上种种形相。依耳根所起之符号,幻出宫商角徵羽等声尘;参以意识,更成时间上种种响相。余可类推。
相之所起,当处即性,互不相离。经云“色不异空,空不异色”,此固超乎石水不并容之妄见也。
相不自起,由识假定为有;乃一聚心王心所所演成。然识依智生,智凭性显;故相之起处,必有性为骨子。故曰互不相离。性之本体无质,名之曰空。相之幻象似质,名之曰色。经云色不异空空不异色,即性不异相相不异性之义。彼此同处,恒能并容;非若石与水必不并容也。
不惟空色同处,抑更同一法体;只是约相曰色,约性曰空;复出乎盐水不同质之妄见也。
性与相非惟同处出现,互不相妨;实则彼此同体,更非二事。不过由智证验名性;由识了别名相。空即性,色即相。性相不二,即色空不二;非若盐与水彼此异质也。
若以真空喻水,色法可喻波浪。约本体曰水;约变态曰波浪。波与水,固一而二,二而一也。又如金制耳环,约体为金,约相为环;木制书案,约体为木,约相为案;彼此皆非异质也。
性相互不相离,前已以铜炉喻明。此更取水波金环木案等再三喻之。学者苟能如理思维,当可领会其旨也。据文字相,波即是水,固未合理;盖波非惟水有也(如音波光波等)。水即是波:亦未必然;盖水多有不作波浪之时也。然“波即是水,水即是波”乃回互之文。意取一部分水浪观之,论形相为波,论体质为水耳。金环木案等喻并仝。取一金环观之,金不离环,环不离金;非泛言凡金是环凡环是金。取一木案观之,木不离案,案不离木;非泛言凡木是案,凡案是木。
经续云:“色即是空空即是色”,正明性相不二,彼此互摄之旨。
性相不二,即空色不二;以空即性,色即相也。既明性相不二,彼此互摄。则知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妙义。
即色之空,固属真空;然境界却有深浅,略分四级:
(1)通教见地。会得生空,其空体尚未深造;而空中不妨诸相影现。
(2)别教见地。会得法空,其空体既达源底;能于空中次第显现诸相。
(3)圆教见地。会得法空,其空体一切平等;能于空中一时顿现诸相。
(4)密教见地。会得不空,其空体不离六大;能于空中自在变现诸相。
大般若经学观品云:“色自性空,不由空故,色空非色。”意谓色法当体即空,只存一段性理;非遮遣令空。若被遮遣成空,则性理亦失,色法即灭,不复成色也。
此乃大经卷四佛答舍利子之词。原答云:“色自性空,不由空故。色空非色。色不离空,空不离色。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。”此七句中,今只列三句者,以下四句仝于本经(不过以离代异),可不再引也。舍利子问修般若波罗蜜多之道;佛答须先明空之意义。空义未明,终难彻悟。色自性空不由空故者,谓色法自性名之为空;非断灭色法,另得一种空境也。盖色法所以有相,乃识所演成。离识会智,无相可见,假名曰空。若灭色为空,则色性亦无,将何成色?佛虑听众犹未洞明,于是申以四句曰:“色不离空,空不离色。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。”每两句相互解释。前二句谓取一种色法观之,色相不离空性;空性不离色相。相若离性,色即断灭。性若离相,色种不明。事理交彻,乃能造极。后二句更明仝一法体,故性相相即。
本节空色等义,即仝此旨。
本经只列“色不异空,空不异色,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”四句。而不先标色自性空等三句为总纲。文相较略,宗旨无异。
空义愈彻,见地愈高,虽知诸法相如梦幻泡影,而空性尚属浑略;此通教见地也。空性不浑,而诸法相未能一时顿起,别教见地也。空性洞明,诸法相得同时并起;圆教见地也。空中自在运用,极不空之能事;密教见地也。
若误认遮遣之空,蔑视色法自性之理;则堕恶取空,与魔为侣矣。学者不可不知(恶取空者取恶见之空也)!
此误执空见,不知有法体之魔属也;错处易见。有知法体不空而不明法用者,亦流入魔属;错处难知。昔有甲乙二僧,皆对佛像大小解。或叱之。甲曰:一切皆空,何处是佛?何用择地大小解乎?乙曰:佛遍一切,何处非佛?将于何地大小解乎?
甲僧被挞而觉痛,显非一切皆空。故曰错处易见。乙僧昧于法从缘生。佛像为缘,佛性特著于其间;无缘之处,其相不起;不妨目为无佛处。叱者未明此理,便不能出乙之过矣。学者修行,误入偏空既属非是;况堕魔见耶!
经云:受想行识,亦复如是。
色空不二之旨既明,受想行识可类推矣。
本经宗旨,以深般若波罗蜜多顿空五蕴。然只空其蕴,不空其法;故于空中不妨并存色相,亦不妨并存受想行识诸相。色空不二之理,既如前述;受想行识,亦与空相即;其义可思。但所谓不废法相者,只许一念相应。若落第二念,便渐流于分别矣。
五蕴皆空之义,要在即蕴离蕴。若明“空不自空,与法俱现。法不自法,与空齐耀。”斯得之矣。
经文以“亦复如是”四字括之,略词也。若详其文相,应作:“受不异空,空不异受;受即是空,空即是受。想不异空,空不异想;想即是空,空即是想。行不异空,空不异行;行即是空,空即是行。识不异空,空不异识;识即是空,空即是识。”
亦复如是者,谓受想行识,亦一一与空相即也。详其文相,应作十六句如释文。今分四段明之:
(1)受不异空,空不异受;受即是空,空即是受。
能觉诸法之现,必有受感。关于色法者,有苦受,有乐受,有舍受,关于心法者,有忧受,有喜受,有舍受。受而不能与净心相应,则堕受蕴。执苦乐等而不能遣,种种烦恼从之而生。若行般若波罗蜜多,顿与净心相应,诸受之性,一一流露;而亦不废诸受之相。性相原非异处,故曰受不异空,空不异受。性相更仝一体,故曰受即是空,空即是受(六祖斥神会云:亦痛亦不痛,堕二边。以俱属相也)。
此外又有有味受,无味受;则与色蕴密切相关。又有耽嗜受,出离受;则与行蕴密切相关。
(2)想不异空,空不异想;想即是空,空即是想。
诸法活动之初,只是一种妙性流行;虽加以接受,亦无相可见。想心既兴,乃凝结为相。此通诸八种识也。一念起想,境界即萌。落第二念,想蕴即生,若能随现随扫,不著于相;当下便觉想处不异空处,而空处亦不离想处。更融会之,想相即是空性,空性即是想相,原无二体。
诸法自性,本来皆空,故能平等齐现,不滞于相者,且能顿现一切法相,互不相碍。任执一相而不能空,便为余相齐现之障碍矣(小乘灭受想明空,大乘即受想明空)。
(3)行不异空,空不异行;行即是空,空即是行。
行法,乃指心相应法如何迁变;及心不相应法如何衬托。著则成蕴;不著则见性。心相应行法既幻;心不相应行法尤幻(一切皆妄乃约不相应法言之)。迷时为行蕴所缚,不知为幻;以致流转无穷。一旦洞彻其理,则行蕴顿空;法性发越。行处不异空处,空处不异行处。行相即是空性,空性即是行相。此约心相应法言之。若论心不相应法,性尚不可得,何有于相耶(以是幻中幻也)?
识之缘境,不过显微成著;而能变迁为他境者,思之力也。识之初起,经过作意,触,受,想,而境定。由略而详时,与他境联络之路线,忽然出现;思心遂凭习惯游行于其间,引识兼注他境;寝假旧境境反为所夺。于过渡之际,若有变迁之迹焉。色法如是;心法亦如是。由甲种色相变为乙种色相,即色法之变迁也。由甲种心相变为乙种心相,即心法之变迁也。但色法变迁,须受他力支配;故不入行法之列。心法原自有权,行否随意;故诸心所皆称行法。若无关色心二法而隐起种种衬托之相如时空等,虽无变迁力用,而堪为变迁之标记;故亦以行法名之。(色法为共业所构成,故自力难以变更。心法为自业所独起,故自力有权支配。)
(4)识不异空,空不异识;识即是空,空即是识。
识摄八种心王而言。外缘属前六识;内缘属七八识。法相之现,恒由识成。色法十一种:五尘乃前五识所缘相;五根乃第八识所缘相;法处所摄色,乃第六识所缘相。心法之受想,分摄于八种识。行则意识为主;余识亦皆有所摄之处。识若未净,即堕蕴中。识蕴如存,色受想行四蕴纵然能空,终非究竟。故五蕴以识为关键。欲八种识尽皆清净,须待五智圆成。既各成智,则识所缘相,皆得顿归自性。虽初念之起,法相即萌;而起识处不异大空处;大空处亦不离起识处。约性相合一,则识即是空,空即是识矣。
与甚深般若波罗蜜多相应,诸识始能皆转为智。到此境界,则运用自在;故称观自在菩萨。若识未全空,余蕴虽空,尚未达观自在境界也。
真见法性者,必能一一体会其理也。
见性,即以智证性。其境界有三:
(一)似见性 虽觉诸相如梦如幻当体即空;而所见法体,尚为阿赖耶识所蔽;未与真如相应(神秀四句偈同此境)。
(二)略见性 虽觉真如总相为真,余相皆妄。而诸相之起,隐由异熟识主持,非迳由真如流出(六祖四句偈同此境)。
(三)真见性 不惟会得真如总相;而诸法之起,一一迳由真如本性显现为相;不被诸识缠缚(六祖大悟后同此境)。
真见法性者,即真见性之人。既会诸相迳从性显;对于蕴空相即之理,自能体会无遗(色法固空,法之自性亦空;即圆成实性之旨。性相所以不二,以同归第一义谛也)。
大般若经不可动品云:“色不异本性空,本性空不异色。色即是本性空,本性空即是色。受想行识不异本性空,本性空不异受想行识……”
此乃大经三八九之文。本性空不异受想行识之下。尚有受想行识即是本性空,本性空即是受想行识二句。今以……代之,避繁也。
此文详略较为适宜。而空字之上,必加本性二字,正恐学者误认恶取空。务于五蕴中会取妙有自性;则虽空其蕴相,而妙用不失矣。
此文初四句与本经同;不过增本性二字耳。后四句,虽非将受想行识四蕴各别申说,然较“亦复如是”四字为详明矣。本性空者,法之自性无相可见,名之为空。此是第一义空,与余义别。凡夫以无记为空,义固不正。二乘以灭受想为空,义亦失真。魔道以无因果为空,义尤荒谬。以其贻害甚大,特名恶取空。其所以取此恶见者,误解“一空一切空”之旨;不知真空中恒具妙有,随缘显用也。众生为五蕴所蔽,本具妙有,不能自觉;离蕴斯见矣。
第三节 五蕴空相
与深般若波罗蜜多相应,五蕴皆空,固矣。但所谓空者,究是何等境界?上节虽有性相不二之谈,究未指出大空本体之奚似。
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,第一节既详论之;其要在空其执著。然执著已空,所见之境界究竟何似?即性相不妨并显是也。相详,则性开发亦详;相略,则性开发亦略。反之,性详则相出现必详;性略则相出现必略。两者互相为因,互相为果;彼此交彻,绝无二致;故第二节有性相不二之谈焉。以电影戏喻之:性犹机中之画片,相犹幕上之幻象也。以照身镜喻之:相犹镜中虚影,性犹镜外本人也。但幕上幻象与镜中虚影,固空无所有;而机中画片与镜外本人,却实有其物。所谓性者,无乃亦实有其物而为法相之所本乎?此大问题,则前节所未详者。
本节空相云者,即破五蕴时所显之真相也。虽借用相字,实则无相。
破五蕴之执著,而不废其性理;是谓真相,亦名实相。真相本来即体,空而无相。今称空相,即空而无相之旨;故曰实则无相。
离四句,绝百非,正真空之义。若心缘真如总相,虽不分别,既涉识大范围,本节所谓空相,意不在此,而在真空。
经云:舍利子,是诸法空相,不生不灭,不垢不净,不增不减。
观自在菩萨重呼舍利弗之名而示以空相之妙义者,郑重其词也。
梵语每当殷重之处,辄呼对方之名;不论上求下化也。所以郑重者,明本体空更超性上。
诸法二字,原统括一切法言之。本节只谈五蕴空相,故且摄五蕴耳。
五蕴,摄世间法尽。而诸法二字,原包括世出世法;五蕴在其中。今谈五蕴空相,而总标诸法空相者,以下文兼及出世法也。但本节只局于五蕴,故曰且摄五蕴耳。
大空本体未起用时,固一无所有。起用之际,虽有性相之别,究实各亦一无所有。不过智所证者为性;识所缘者为相;施设符号不同而已。
法界本体未起用时,绝无表征;纯乎其为空大,故曰大空本体。地大托之,始有浑略之性。水大润之,乃有刻划之性。火大照之,斯有光辉之性。风大迁之,则有活用之性。四大既行,空大亦由无性若有性焉。然始终一无所有也。而四大虽各著特性。仍然无相。开为总相者,识大之见端也。及识大分门开展,认识务求其详;认识之际,在在施设符号以志之;于是乎种种法相出现。法性之显,符号虽微,亦寓施设之道。同是施设,于法界本体均无关系。本体固无所有;余大所起之性相,亦皆究竟无所有;不过虚增种种幻影耳。
譬如地面,原无经纬线建立其间。随诸天文台施设,各各假定诸地经纬度数,互相差别;究与地面绝无影响(房屋门牌号数同例)。
经纬度数,所以明某地当某标准点之何方,及若干距离。此略治地理学者所知也。经度明其地对标准点之东西距离;纬度则明对赤道线之南北距离。任各国天文台施设经纬度数种种不同,总与地面漠不相关。犹之法界任性相如何表现,本体总是一无所有也。
是知性相虽皆依本体妙用而起,无非镜中影像。镜能随缘现影,而镜内绝无物质忽生。缘尽影亡,亦非物质忽灭。大空本体之流现性相,亦不生不灭;其理一也。
本体非吾人所能觉。可觉者性与相也。虽浑划异致,要皆妙用之表示,无质可言;恰如镜中影像。性相之起,随妙用而兴;亦犹镜中影像,随外缘而现。若明镜影或显或隐,镜内总无物质忽生忽灭;则知性相或显或隐:亦无实质之忽生忽灭。经云:“是诸法空相,不生不灭。”其要旨在此。
此破初级三乘教诸法有生有灭之见也。三乘教本分高初二级。高级者能知诸法不生不灭,与一乘教相通。一乘教亦分二种。即似一乘,与真一乘。似一乘为单纯菩萨见地,不与二乘共。真一乘,则佛见地也。分述如左:
三乘教为化三界内众生(即缠缚三界之内者)而设,须出家修之。初高两级行持无异,惟见地不同。
(一)初级三乘 化钝根众生之教也。此等众生,宿根既浅,烦恼又厚;认诸法为实有,难喻以当体即空之理;须用粗浅教义以训练之。三乘教中经律论三藏即其教法(台宗目为藏教)。其要旨在明诸法生灭无常,从因缘生。正化二乘,傍化菩萨。小乘诠生灭四谛;中乘诠十二因缘;大乘诠事六度;皆能出分段生死,证偏真涅槃。
(二)高级三乘 化利根众生之教也。此等众生,宿根较深,烦恼较薄;非固执诸法实有,得喻以当体即空之理;故用稍深教义以熏习之。即令体认诸法不生不灭之旨也。而对诸法本体未能切实深究。或只会得生空;或只认得赖耶;各自以为本来面目。其行持仍仗三藏教法。正化菩萨,傍化二乘。小乘诠无生四谛;中乘诠不生灭十二因缘;大乘兼诠理六度。以行法同初级,故亦只出分段生死;但得证真谛涅槃。
一乘教为化三界外菩萨(即超脱三界之外者)而设,不须出家修之。 两种教法见地不同,行持亦异。
(一)似一乘 化钝根菩萨之教也。此等菩萨,根本无明尚重,难契万德圆具之旨。虽会得二空真如本体,然实空无所有。能显现众相者,皆由识熏习而成。欲成就如来万德庄严,须历劫一一修练以得之。所见受用身纯依因缘法经验而来。
(二)真一乘 化利根菩萨之教也。此等菩萨,根本无明较轻,顿契万德圆具之旨。能会得法界本体空而不空。一切法各各普遍十方,互不相碍;一时得顿现重重无尽妙境。如来万德庄严,一念即具;不须历劫修之。即生能现受用身,乃由三密加持而来(但未得密用者只得明其妙体耳。单明妙体者属圆教,兼得密用者属密教)。
有物质,然后有垢净可言。物质既无,垢净何属?观于镜体不因所照之影而留垢净之迹,可悟诸法不垢不净之旨矣。
认诸法有生有灭,则视物相含有实质。既有实质,自有垢净。初级三乘之不净观,即据此见而修也。高级见地,知物质实无,如镜中虚影。镜任垢净物来照,总不留垢净痕迹。可见诸法虽有垢净假相,实际并无垢净可言。一乘见地,更彻底通达诸法本体;不垢不净之旨,尤洞明矣。
此破垢净之见也。垢属可厌相;净属可欣相。世俗以整洁之相为净;不整洁之相为垢。约器物,则工作圆整拂拭光洁为净;反是则垢。余可类推。初级三乘教利用欣厌以求解脱。二乘恒厌生死欣涅槃;大乘或厌娑婆欣极乐;无非垢净之见也。
增减本属心不相应行法,只有相对假名。所附之体,既绝无所有,更无增减可言。如算式以零乘他数,终等于零耳。故经又云:“不增不减。”
心不相应行法,乃表示诸法对待间之种种条理。属衬托相。如甲乙两物并现,以甲居中点,则乙之相对位置发生前后或左右之衬托相。相既比出,名则假立。故曰只有相对假名。增减者,数量中衬托相也。一物扩充至若干乃至无穷,是名为增。多物损抑至若干乃至无有,是名为减。曰增曰减,皆所衬物之晕影。所附之体,只有一种法性而已。物尚无有,何论增减?如一月丽天,以千水盆接之,则有千月影。递增至万亿,月影亦增为万亿;递减至百十,则月影亦减为百十;究竟月影多寡,皆衬托相之惑人,毫无所有。惟当天月体,乃有实际耳。不增不减之义,如是如是,零乘他数终等于零,此习数学者皆知之;不赘论。
此破增减之见也。俗见如是;初级三乘教亦不能免。月印诸水,现影若干,人固易知月体之不增不减。但世间法何以有数量多少之别?则真通一乘者乃洞明之。盖一乘教义,法法皆普遍十方。缘多则多现;缘少则少现。数量或增或减,系乎缘之广狭耳。若论法体,唯一味本性无多少之分。
大般若经四云:“菩萨摩诃萨如是行般若波罗密多,不见生,不见灭,不见染,不见净。何以故?但假立客名,别别于法而起分别。”
此大经初分学观品之文。众生见诸法有生有灭,有染(即垢)有净,以著于法相也。行般若波罗蜜多之菩萨摩诃萨,以名代相,以智契名。客名者,显非主体。假立者,显非实有。名存相泯,故不见生灭染净。智起性彰,从名得喻,诸法不无分别。经文大旨如是。
此明大空本体一无所有,随缘起用。以智会性,以识会相,而安立假名。复由假名而各别引起性相大空本体。只圆具无量妙理。随缘起用,五大乃彰,此五智之所证也。参以识大,而法相详焉。从现量志其要点,一一以假名代之。而彼此相待间之种种条理,复藉种种假名以联系之。成句成章,无非欲显示相对境界之奚似。此等假名,或表以言音,或表以文字,其用一也。依以起智,法性斯显。依以起识,法相复生。故曰由假名而各别引起性相。
总藉假名为枢纽,于大空本体,毫无变动,故无生灭染净可言。契此,便知诸法空相妙义。本经加不增不减句,引申语耳。
敛相为假名,依名发性相,此为妙用之总纲。敛发之间,皆借假名为枢纽也。但假名任何施设,只是随缘虚拟。绝不能影响法体。故曰于大空本体毫无变动。所谓生灭染净,不论虚标以名,或转变为相,皆与本体无关,故诸法空相大义:“约本体,名相固所当泯;约妙用,名相更须大舍也。”不增不减句,乃带明圆教深旨者。深般若波罗蜜多原摄此旨,故本经加之。非同泛言般若波罗密多者,不必引申及此也。
经云:是故空中无色。无受想行识。
约大空本体以谈五蕴,一切都无。相既不存,性亦非有;乃至空体亦不可得。必如是乃与上文不生等句相应也。是为五蕴空相本义,亦即诸法空相通义。见性者之谈五蕴,即相离相。发为种种色法,恒不失其自性。受想行识诸心法之兴;亦莫不如是。此约妙用言之。若论本体,则廓然大空,一无所有;如上文云云。故曰:“一切都无,相既不存,性亦非有,乃至空体亦不可得也”。必如是乃与上文不生等句相应者,谓与不生不灭不垢不净,不增不灭三句相应。盖必契会大空本体,然后洞见诸法不生不灭深旨;此二空真如境界也。未彻底者,不会法空,源头未明;虽会生空,尚属半途境界耳。法似有垢有净,系乎受蕴。受蕴本体全空,所对之境都不可得;垢净之见,无自而兴。是知不垢不净妙旨,亦必与大空本体相应。法似有增有减,系乎识蕴(意识为主)。识蕴本体全空,所对之境即不可得;增减之见从何而起?是知不增不减妙旨,亦必与大空本体相应。本节题名五蕴空相,其本义如是。经云诸法空相,义亦如是。“是故空中无色,无受想行识”者,即大空本体中都无五蕴可得也。
若以观自在智照之,则五蕴性理非无,且能藉假名引起种种妙用;唯五蕴法相则皆空。此乃空中无色受想行识之殊胜义也。
大空本体固一切都无。若论妙用,则有性起。托以地大,始显性质。发以水大,浑转为划。妙观察智默契于心,诸法之性理见焉矣。开为迹象,法相历然。执而成蕴,性理即隐,惟循习行事耳。破除五蕴,性相互融,则观自在之觉照力也。敛相为名,依名引性。转物自在,其要系此。性之起伏,只仗乎名;五蕴所发之相,无须借用。故曰:“五蕴法相则皆空。”是知观自在殊胜法门,对经文“空中无色,无受想行识”句,乃空其相,不空其性;与谈本体者性相皆空,其义不同。
空相性,即体相用三大。主观在体,则空固空,相性亦无不空。主观在相,则相固相,性与空亦映带成相。主观在用,则性固性,相与空亦映带成性。三大互融,不相妨碍,不过因观异致耳。约体则五蕴全空,约用则五蕴全性。全空全性,蕴相皆泯。故空中无色受想行识句,实含二义。前义较为显明,后义较为深奥。非契观自在智者未洞彻,故曰殊胜。常途真俗中三谛。亦得分配体相用。然只以中道为真俗之中庸,而不深究其所以为性;故每涉笼统。
大般若经三○七云:“佛言:善现,甚深般若波罗蜜多,由不缘色而生于识,是为不见色;故名示色相。不缘受想行识而生于识,是为不见受想行识;故名示受想行识相。”
此大经初分佛母品之文。乃申释前卷(即三○六)“甚深般若波罗蜜多不见色,故名示色相;不见受想行识,故名示受想行识相。”之所由也。甚深般若波罗蜜多境界,无色法可见,但不废色相之假名;无受想行识心法可见,但不废受想行识相之假名。所以无色法可见者,由存智泯识,性显相隐也。相隐是为不见色;但有性存,不妨系以假名,是谓名示色相;即示色相之名而已。所以无受想行识心法可见者,亦以相隐之故。而名示受想行识相者,亦不妨于性显中系以假名耳。
此明不以识缘五蕴,则诸相不起。虽借蕴相之名,实则法性,所谓示者,即借名显用之旨;正观自在境界。
大经此文,正明五蕴空相之旨。在空其识所缘相,而不空其智所证性。所谓名示色相,名示受想行识相,皆指蕴之本性;而借假名显示之。而不重绝无所有之大空本体者,以观自在境界,重在显用之性耳。
下章内容 破诸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