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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《王凤仪言行录》(33-65) 

The records of Wang Fengyi's speech and behavior (33-65)

作者:王凤仪      发布时间:2007-4-4

第三章实行(一八九一-八九七)

    清光绪十九年(癸巳、1893年)王善人三十岁(此后四年,在家养病。)

三三、为人即是为己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我自从吃了谭喇嘛的药以后,病就见好,能随便活动,可还不能做重活,听说谁家若有不和睦的,或是有为难遭窄的事,我就去帮助他们想法或是劝解,把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。这一年庄稼欠收,有难苦到万分的人家,向外典地都没有人要,我就设法把地典过来,等到年头好,再叫他赎回。若是赎地的钱不够,只要他自己能耕种,我也把典契给他,以后他给不给送钱来都中。
    我是天天串百家门,当和事佬。哪里知道,人缘越来越好,众人越信服我,我反倒把日子过好了。所以我才说:“不争不贪,福禄无边啊!”

    清光绪二十年(甲午、1894年)王善人三十一岁

三四、“君臣”道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我说我行过君臣道,你们认为奇怪吧?人都把书上的字看死了,其实道是活的,凡是两个人在一处,就生出一条道来。就拿我来说吧,我给人家扛活,我就是臣,东家就是君。如果我真尽了忠,东家若是明道的,就应该敬重我。这正和“敬大臣”一样。世上的事,不论大小,都是一个理。
    我病倒了以后,无力做活,就请雇了一个人。在讲工价的时候,说妥是一百吊,我又另外多给他三十吊钱说:“这三十吊钱是我给你的心力钱。我的牲口、农具等,你都随便使用,我为的是不管你。”
    我这样做,正是行的“体群臣”的道。这也就是“君为臣纲”的作风。

    清光绪二十一年( 乙未、1895年)王善人三十二岁

三五、暗助私塾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我们家乡的人不开通,认为上学念书就会耽误种地,恐怕受穷。我在外给人家扛活,看到凡是有钱有势的人家,都是读书明理的人。我才知道读书不会读穷的,所以我对学房特别注意。
    我们村里,有一位郭先生教私塾。因为年景不好,学生减少,很难维持,我就非常担心。俗话常说:“若是三辈子不读圣贤书,人就能变成驴性。”若是没了学房,就好像黑天没有灯光一样,连我儿国华,也无处读书了。这怎能行呢?我就尽力到邻近的村庄去,劝学生来读书。
    郭先生看学生不多,收入减少,就向学生每人要五吊钱学费。有的学东(学生家长)只肯出三吊,我为成全这局事,就暗中替不肯出的垫上两吊,这样的学东每年都有四、五名。先生和学东双方都不知道,就连我女人也不知道。
    这样维持了五年,因为胡匪四起,学房才散了。

三六、教子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我二十五岁那年生的国华(善人的长子)。他八岁上学读书,因为他从小在家玩惯了,初到学房念书,没有兴趣。有一天他逃学,我说:“你不上学念书,我也不做活,咱们就全饿死吧!”从那天起,他就用功读书了,把“蒙经”读得很熟,横着竖着,都能背诵。
    我自己想,老人是读书人,孩子也念书了,我可怎办呢?当时,我也立志,跟我儿子学识字。后来入宣讲堂,又学讲善书。我们爷俩还对讲过中庸(就是善人之子国华讲一章中庸,善人讲他自己怎么实行的这一章书。)现在想起来真是好乐。

    清光二十二年(丙申、1896年)王善人三十三岁

三七、祖父逝世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我听我周姑父说过,不论怎么孝顺的儿子,也没有豁出一半的家产,发丧老人的。当时我就牢牢的记在心里,立志要做到。(善人明道后,提倡的孝道就不这样了。)
    我爷爷八十四岁那年八月初十日去世,我大散孝、诵经、扎纸活,应有尽有。亲友都劝阻我,我说:“我爷爷只死一次,财产是人置的,只要有我,就能再置,我不怕穷!”办完了丧事,共化了八百多吊,超过家产一半。因为我平素有信用,还没累住。
    预定十四日出殡,一切都安排好了。想不到,要起灵时,四婶领人来拦住,说我爷爷当年还欠她钱,要先还了钱,才准出灵。众亲友为我着想,都对我说:“把帮忙的人,分成两伙,一伙拦阻她,一伙往外抬灵。”我说:“不中(不可以),我婶娘是我爷爷的儿媳妇,我是孙子辈,没他们爷俩的关系近,我婶娘有权停灵,说不定我四婶将来还要好好的发丧呢?”我就请众亲友照旧吃了送灵饭,各自回家,免得为了我家的事,再耽误人家秋收。
    哪知刚傍晚,我婶娘的女儿,坐在炕上,两眼发直,说:“妈你看!爷爷来了。”说完就喊头疼,痛得满炕乱滚,嘴里还说:“你不把我抬出去,我把你女儿滚死!”我四婶娘又骇怕又心疼女儿,当时就跪下哀求说:“爹你老快叫你孙女好了吧,我马上去求人出殡。”她女儿真就好了。我四婶来找我说:“你爷爷显灵,非叫把他抬出去不可,你往外抬吧。”我说:“早晨来帮忙的人,吃完送灵饭,就都回去了。我是没法再去求人了。”四婶无奈,只得挨家磕头,请人帮忙。第二天早晨,她又另备办酒饭,才把我爷爷埋葬了。
    我爷爷是秋天死的,为了办丧事,没有工夫打场(把高粱或壳子从穗上碾下来),等冬天慢慢再碾。哪知道,后来,粮价高涨了两倍,把拉的饥荒(欠的债)还了大半。第二年,又闹蝗虫,可是不仅没吃我的庄稼,反把地里的草吃光了。因为连年歉收,粮价高涨,竟把饥荒还清了。由这我才知道,人若为老人拉的饥荒,老天爷会暗中偿还,我就更信天理了。

    清光绪二十三年(丁酉、1897年)王善人三十四岁

三八、教牛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我们邻村,有个庄稼人爱牛,时常对牛讲话,说常了,牛就懂了人言。他很爱惜这头牛,就在它头上,用红头绳,扎了个小辫子(清朝人有辫子)。
    有一天,朝阳府知府下乡考查民情,在路上遇见,知府便吩咐落轿,对他说:“你一定是个刁民,为什么给牛扎辫子呢?”他跪下回禀说:“小人是良民,因为这头牛懂人语,我爱它才扎的。”知府说:“你起来!他若懂人语,你叫它给我让路。”他便向牛说:“黑小子(牛名)!大人来了,咱得让路,你跳跳到水沟那岸去吧!”牛便跳过去了。知府看了很欢喜,赏给他银子,叫他好好种地。
    我听说了,特意去看“黑小子”。问他怎么调教的?我也学着调教我的牛,格物它的性情,才知道牛的性里有愚火,性子执拗。若能把它的愚火性化了,也就可以脱离畜牲道的苦了。
    有一天,耕园子里的地,四面都有墙挡着,犁耕不到头。我向牛说:“你怎能想法,把犁耕到头呢?”牛看看、就转过身来,用屁股坐一股外套,便把犁坐到了地头。这牛还能自己上山吃草、饮水,领别的牛回家入圈,它的愚火性真化净了。
    后来这头牛被胡子(土匪)牵去,我用七十吊钱把它赎回来。过了两年又被牵去了,我对家人说:“这牛早就该死,只因前年被胡子牵去,咱们拿七十吊钱把他赎回来,他才又多活了两年,还咱的债,这回我不再赎地了。这头牛按时价值九十吊,上次为赎她花了七十吊,咱算对得起他了。若再赎地,她再还债,不是更苦了它么?”想不到它自己跑回来了。当时我就说:“它把债还完,性也化了,明年就该死了。”到第二年果然死了。
    我由这桩事才知道,牛若化了性,就能脱离畜牲道。人得用人性教牛,才算不亏牛。

第四章、明道(一八九八-一八九九)

    清光绪二十四年(戊戌、1898年)王善人三十五岁

三九、悔过好病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在我三十五岁那年正月,有一天家里人向我说:“牛又跑了。”我说:“这牛丢不了,它准是又回老白家去了(因为是从白家买来的),吃完晚饭,我再去找它。”
    晚饭后我到老白家,我内弟(白勤字俊卿)说:“牛跑来了,你放心吧。你来得正好,杨善人(名柏字荫轩)正住在我家,领着先生们每天宣讲善书,你也听听吧。”我说:“好啊。”
    到了晚上,他们开讲了。讲的是“宣讲拾遗”,由杨善人主讲,还有三、四位年轻人宣唱。讲的都是“忠孝节义,善恶报应”的故事,劝人学好。我一听很有趣,心里很乐。第二天,白勤叫人把牛给我送回家去,我就住在白家听善书。反正我是个病人,在家里也不能做重活。
    有一天,他们讲“双受浩封”(三娘教子),讲到小东人在学房里,听同学说三娘并不是他生身之母,他在放学回家,晚间照例背书时,就故意的不好好背诵。三娘督促他,他就冷言冷语讥刺三娘说“你并不是我的生身之母,若有我的亲娘在,我那能受你的冤枉气呢!”三娘听了这话,一怒之下,就把织布的机头割断。家奴老薛宝,听他母子吵闹,出来问明了原委,就向小东人说:“三娘为着教养你读书,日夜在织布,望你长大成人,光宗耀祖。你万不该恶言相加,赶快头顶家法,请娘亲责罚。”于是小东人便跟在三娘面前,认罪说:“孩儿年幼无知,忤逆娘亲,请教训孩儿,打儿几下。”三娘说:“儿快起来,是我不会做娘,不该和你一般见识,来动肝火。”
    我听着,心里很奇怪,他们娘俩不是在吵嘴么?怎么又都各自认不是(认错)呢?想来想去想明白了,怪不得人家是贤人,贤人争“不是”,愚人才争理呀!自觉着刷啦一下子(倏忽之间)心里亮啦,立刻跑到院子里,呵乎(斥责)自己:“王树桐啊,王树桐!就算人家耍钱不对,你生气就算对吗?弟兄耍钱,你可劲(用全力)生气,气出病来,他们就不耍钱了吗?”心想,怪不得我是愚人,愚人才争理呀!接着哭了起来,哭一阵子往回家走。一面走,一面责备自己:“你专看人毛病,那怎算对?人家不对就生气,那怎算对?”一直数落到家。夜里还自己问自己,问来问去,问的自己也笑起来,自己把过悔真了,顿悟从前皆非。
    第二天早晨,觉着肚皮痒,一看原来长了十二年的疮痨,一夜的工夫,竟结了疤,以后完全好了。
    所以我在最初给人家讲病的时候,就告诉人们,若能把自己的过悔真了,就能好病。这种方法,就是从我自身的经验上得来的。

四○、要饿死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我自从正月,在老白家听善书悔过好病以后,在清明节时,就又开始种地。我一面做活,一面心思所听过的各段善书,有一篇“训女良词”,说女子有七出之条。我就用心一再的仔细考察,我们村里所有的女人,从村东头数到村西头,就没有一个不犯七出的。回头又考察男人,也没有一个尽孝尽悌的。因此,我觉着活在这个污浊的世上,实在没有什么意思,不如死了好。又想,怎么死法呢?吊死吧?太难看!抹脖子吧?又没做坏事,死后怕人议论。想来想去,到底想出办法来了:若是不吃饭不就饿死了么?我就开始不吃饭了。那时正是四月底,家里人晓得了以后,就都着急起来了,百般劝我吃饭,我也不听。他们知道我和村里教书的郭先生,讲话投缘,就去请他来劝我。我问他说:“像这样男不孝悌,女不贤良的万恶世界,活着有什么意思呢?再说活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?”他说:“活着就是活着,找什么头呢?”我说:“若是没有头,我就不吃饭。”
    一连饿了五天,我的灵魂,不知不觉的出了窍,不用腿走,离地不高,飘飘摇摇的,任意飞行,逍遥自在,轻快极了,片刻之间,已经到了锦州。正赶上过端午节,家家杀猪,远远的听到猪叫的声有,很细微就好像听电话似的。灵魂到底是灵!一听到猪叫声,就转身往回走。到了院里,看到他们正在忙着杀猪。我还说:“你杀他,它杀你,循环不已,真太可惜!”进屋看见自己的身体,还自笑说:“你还是这个样子啊!”说完灵魂入窍,便又活过来了。睁开眼睛,看看家里的人,一个个都是愁眉不展的。我心想,他们是愁什么呢?又想我睡在这里干什么呢?一点一点的我才明白过来,我不是要饿死么?又自己问自己说:“你死了,你的老人依靠谁呢?你为了世上污浊要饿死,难道说你饿死了,世界就会变好了么?”自答:“不能好。”又自问:“那么活着为什么?”又自答:“先孝顺老人,等到老人作古,再去劝化世人,才能改变世风。”我想到这里,便叫家人给我做稀饭吃,我不死了。

四一、救杨柏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自从甲午变乱以后,胡匪四起,地方不靖。农村里,凡是富有人家,都是朝不保夕。二道沟村,杨柏(字荫轩)善人,为人忠厚,好做善事,施衣舍粮,救济贫民,又宣讲善书,化俗成美。
    我的同族王玉衡等三人,抽大烟(吸食鸦片)素无正业,常和胡子(土匪)来往。有一天他们身上带着假枪,手里拿着口袋,牵着毛驴,到二道沟杨柏善人家,向他说:“胡子常想绑你的票,都是我们弟兄从中关照,才没绑你。现在我们家里没有米吃,特意来借点粮。”杨善人说:“多承诸位护庇,谢谢。你们尽量把口袋装满,驮回去好了。”可是村里姓杨的同族们,看着眼红起来,起了公愤说:“粮食若被他们驮走,一旦我们缺少时,向哪去借呢?”又兼王玉衡他们,平日常和胡子来往,也不是好人。村中人,仗着人多势众,把他们三个人捆绑起来,说他们抢粮,送到朝阳府治罪。
    杨善人虽然百般劝阻,无奈众人不听,他也无法。当时的胡匪们,专讲义气,只要是他们同行的人,不论认识不认识,被人害了,都要替他报仇。所以发生了这宗事以后,有些胡匪们不明真象,以为是杨善人唆使人把耍人的(地痞流氓土匪自称耍人的)人送官的,就扬言要烧光杨家的房子,杀死杨家满门,替耍人的朋友们报仇。真是风声鹤唳,令人胆战心惊。正在这时候,杨善人又不知为了何事,竟被朝阳府捕去下了狱。
    我自从在十里台扛活时,听张东家讲“羊角哀舍命全交”的故事,我就立志遇机会,要学这辈古人。
    我三十五岁那年十月间,听到杨善人遭到这桩塌天大祸,当时我心里就想,杨柏是我们这一方的善人,倘若被胡匪牵连,打了冤枉官司,家里再被烧杀,以后就没有人再肯做善事了!我就决心要学“羊角哀舍命全交”,救杨柏善人。
    我不分昼夜的问天,怎的能救杨柏?一连问了几天,也问不出办法来。我心里很是着急,像这样迟延下去,杨柏岂不要遭大祸么?忽又想到,古人羊角哀是舍命全交呀,我只在家里问天,怎能算是学古人呢?想到这里,不知不觉地便大声说:“走!”当时被我爹听见了,问我说:“你上哪去?”我说:“上二道沟救杨柏去。”他老又问:“你会救么?”我说:“救不了他我就死!”说完了话,我就往外走。家里的人以为我是疯了,便托我的表弟李全魁(他是去二道沟要膏药),跟在我后边。那时天已黑了,我趁夜前往,一面走,一面吵嚷:“杨柏死了,我也不活着!杨柏死了,我也不活着!”走着走着,天竟忽然亮了(黑夜见白日)!我也不嚷了。过了有一顿饭的工夫,天又黑了。我啊的一声说:“天怎的黑了呢?”表弟看我突然站住了,便走到我身后,听了我这话便说:“夜黑天,哪有什么亮呢?”
    当我看到天亮了的时候,就明白了天道。也知道杨柏的官司是天考他的信心,他该有六个月的牢狱之灾,我要上三趟朝阳府,三趟二道沟,才能了他的事,也知道了每次该当怎么办。还明白了将来国家怎样变法,胡匪何时消灭,男女怎样行道,世界怎样清平。我一边走一边向我表弟讲起道来,还说了许多未来的事。这晚上住在二道沟老白家,又向白勤讲了半夜。心光开朗,快乐的我三天三夜没有合眼,逢人便说,遇人就讲,那种美妙的滋味,简直说不比来。
    我为什么一下子(倏忽之间)就明白了呢?就因为我这几天,时时刻刻的问怎的能救杨柏,一心一意的格物救杨柏。格物得真了,就空身无我、空心无欲、空性自明了。才知道了太虚空的万能,不但能知六万年,就是亿万年的事,我也知道。
    第二天在杨柏家里,招集村里的人,向他们说明王玉衡等三人,确实不是胡子,因为他们都抽大烟,穷急无奈,才冒充耍人的。我连去讲了三次,把杨善人的本意,和众人误会的地方,都一一详细说明白了,又劝他们多向人传说,免得胡匪再有误会,错怪好人。因此才化险为夷,保全了善良。
    有一天,我在村里,正向众人讲先天大道时,我哥哥对大家说:“你们别再听他胡说乱道了。”我就问他说:“你知道我是谁?”他说:“你是王树桐。”我说:“不是!我是羊角哀。”我哥哥说:“你们听听!这不是疯子么?别再围着他了,等过两天看看吧,再要不好,还得请人治呢?”
    他哪里知道,人若是死了心,化了性,就快乐得不知如何是好,总想说给人听听,人们不知道却说我是疯子。我每做一桩事,不是学一位今人,就是学一辈古人。我可没想到,学了古人竟能和古人接碴(通灵),那羊角哀的灵竟真的来助我。

    清光绪二十五年(己亥、1899年)王善人三十六岁

四二、救杨伯出狱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第二年我便运用三界救杨柏。因为我在明道当时,就明白朝阳府衙里的师爷(秘书),故意要押杨柏,想得几个钱。我要打消他的恶意,才特意进城三次。我在没进城以前,就向亲友们说:“我明天要进城,给杨柏完官司去。”走在路上,逢人便说:“我进城给杨柏完官司去。”一到衙门班房,我就大声问:“杨柏的官司还没完吗?”说完了也不等他们回答,转身就走。到牢狱里去看杨柏,告诉他不用着急,也用不着托人花钱,等你住满了六个月,我就来领你回家。过了些日子,又照样的进城吵嚷一趟。等到第三趟进城,我就带了杨善人的侄儿一同去。到了衙门,正赶上大老爷坐大堂问案子,我叫他去求人在纸上,写“杨柏冤”三个字拿来。我们都站在人群里看大老爷问胡匪案,等他正在生气动刑时,我就叫他窜出人群,手举“杨柏冤”的纸条,跪下大声喊“冤枉!”大老爷叫人把纸条拿去,放在案上。我叫他站起来,退回到人群里。我小声告诉他说:“你回家去吧!”大老爷过完了堂,拿起纸条,叫杨柏冤上堂。衙役喊了半天,没人应声。当时师爷心里有鬼,便禀报大人说:“现有在押人杨柏,久未过堂。”大老爷叫把杨柏提出来,问明是王玉衡诬赖,当堂就释放了。杨柏出狱后,更积极做善,到处宣讲善书,我也跟随他听讲。

四三、体恤宗族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我有一位同宗的大爷(伯父),老夫妇俩生了五个女儿一个儿子,家里很穷,儿子又是双眼瞎,以卖豆腐为生。因为年景不好,把几亩田地,典押在我手里。后来他瞎儿子长大了,我这位大爷领着他刨荒地,被我看到。他说:“因为没钱赎地,所以刨这荒地。”我问他:“你真有心赎地么?”他说:“有心是有心,就是没力赎。”我又问:“你有力量种么?”他说:“若能赎出来,我女婿能白替我种。”我听他这么说,知道他自己有办法耕种。晚饭后,我就拿着典契,送还给他说:“明年你自己种这块地吧,至于赎地的钱,你什么时候有,就什么时候还,不拘钱数,也不拘时间,你尽力还就中了,就是晚几年也中。”他起初不肯收下,以为世上没有这种做法。我说:“我是出于诚心,文契都还给你了,以后那能有异说?”这位同宗的大爷,听我说完这番话,就两眼流泪说:“你是怜恤我年纪大儿子又瞎,我只好领受你的一番好意。”我又用好话安慰了他一番。

四四、忍辱认罪

    王善人说过:
    人要学道,非豁出去一头(非有牺牲精神)不可。因为学好也不容易,时常会遭遇到“天考人魔”,意志若不坚固,决难精进。
    我跟着杨柏善人等,刚学着讲善书劝人,我表弟李儒当了胡匪,佟营官领着兵搜拿得很严,李儒闻风逃跑了。佟营官没拿住李儒,把他内弟捉去,押到营部严刑拷问李儒的下落。他内弟受刑不过,就说把李儒送到我家去了。于是佟营官领了官兵,在鸡叫的时候,把我家团团围住,来捉拿李儒,因为没有李儒,便把我捉去,向我要人。我说不知道,傅营官就把李儒的内弟带上来,和我对质,他一口咬定,硬说把李儒送到了我家。这时我才知道是被他胡说乱道的受了连累。我便向他说:“你真没小子骨头,(不够男子汉)受不了非刑拷打,就胡说么?看我的!”佟营官听我这么说,认为我一定是个刁民,就吩咐手下,用军棍拷问我。他们一面打,我一面喊:“没罪不挨打,打、打、打、打死拉倒(打死算了)。”佟营官越发生气,说我真是贼骨头,亲自打我,打了一个多钟头,又换人轮流着打。从早晨打到饭后,把四根军棍全打断了,又用门腰杠打,足足打了四个多钟头。连打我的人都不忍心了,流下眼泪来。他小声向我说;“你就说领我们去找,不就完了么?”我一看打我的人都累的满头大汗,也实在是可怜。我就照他教我的话,向上一回禀,就不打了。
    我虽是一直喊着“没罪不挨打,打死拉倒!”可是心里一点也没有怨恨他们。因为有人咬定了,怎能不打呢?也没有怨恨李儒的内弟,他是受刑不过才咬的我,怎能怪他呢?
    事后,地方上的仕绅们,向营官说,我是办善的,是正人,才宁肯自己被打死,也不肯胡说,连累好人,营官也就不再追问了。
    我生平就是有这种特性,人若是不宾服我,我就不肯离开他。佟营官的队伍开拔(转移驻防地),我拿着一本善书,跟着军队,走到缸窑岭。有一个兵,早晨受责罚,挨了一百二十军棍,腿被打的不能走路。到了晚上,棍伤肿得越发高大,疼的直喊叫。我被打的,要比他重的多,反倒一点也没肿,还跟着他们跑三十里路。晚间我还给他们讲善书,全营的官兵都赞成我有道,他们已经宾服了,我才离开他们。
    由这桩事,我才知道,心里若不怨恨,挨打也伤不着。
    等到后来我守坟的时候虑道,我才找着了挨打的原因,是我在赶车的时候,用鞭子打牲口,打得太狠了,有时一鞭子打下去,就能把牛皮抽开。天理是循环的,身界造的罪,还得身界还。
    人若明白性理,就是被打死也不动性(不发脾气),就成道了。

第五章 讲病齐家(1900)

    清光绪二十六年(庚子、1900年)王善人三十七岁

四五、学习宣讲善书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光绪二十年(1894年),中日甲午战争以后,清朝皇上降下圣旨,叫全国各地举人、秀才,都为国教民,宣讲善事,挽正人心。最初是在各寺庙里,后来又游行各乡村宣讲。
    我三十七(1900年)岁那年,八国联军进了北京,人心惶惶,没有救国的办法。经神坛指示:设立宣讲堂,代天宣化,劝人学好,并飞鸾显像。于是在朝阳府六家子设立宣讲堂,由杨柏善人当善东,张铭斋当督讲,李韵卿当主讲,他们三位都是功名人,很有人望,所以由他们领导我们为善。我亲自给宣讲堂抹墙、打炕、间壁房子、打扫院落。
    开讲后,慈航古佛降谕:提倡五伦八德,神人共架救生船,大开普渡。善男信女,一天比一天多起来了。别的地方,也相继设立起宣讲堂。
    我就在堂里,一面帮忙,一面学讲善书。我刚学会讲一章书,堂里又请来了一位秀才,邢九先生当主讲。他看我用白话讲善书,以为太俗气,不如文人,咬文嚼字,文乎理乎的好。可是他看见听讲的人们,又很欢迎我讲,他心里更有些不自在,就向我说:“这种团体里,不许白丁(没有功名的人)乱讲,非举人秀才不可。你既是庄稼人,还是回家种地去好了。”我说:“你怎的刚来就要撵我呢?那可不中(不行)。宣讲堂是神佛立的,墙是我抹的,炕是我打的,你可撵不了我。”我这样一说,他没有话说了。我又说:“你们读书人可以做善,难道说不识字的都是恶人么?你既不能容我,我也不愿赖衣求食的,更不必叫你们为难,给我一部‘宣讲拾遗’,我自己到外边去讲去好了。”
    杨善人给了我一部书,我就往八家子去。一面走着一面想,你们在六家子死讲(在固定的地方讲),我上八家子去活讲(流动着讲)还比你们多两家子,越想越乐。开讲以后,听众还很多。因为我用白话讲,人们容易听得懂。我在八家子讲了三天,六家子宣讲堂,又派人来把我找了回去。我就和年轻人在一起,一面讲一面学,还时常到各村去宣讲。

四六、讲奇病

    团山子南屯李家,是我表兄弟的同族,他的女人(妻)得了邪病,有一年多了。平常不能起炕,犯邪病时,缩成一个团,屎尿都拉在炕上,一边吃屎一边往身上滚,别的人都没法住在那个屋里。跳大神的(巫)也都治不了她。她十四岁的女儿像傻子似的,看到牲口的干粪,就抬起来吃。她们家里的人,空着急,没有办法。正月里我到病人的家,在西屋里宣讲善书。病人犯邪气,在东屋里大声说:“谁在这里吵闹?我不爱听,快给我走开!”我知道她是邪不侵正,受不了这正气,我就说:“我是讲善事,劝人做好事的,你怎不愿意听呢?”一边说着,一边走到东屋和她理论。邪气百般支吾,说他自己是大仙。我说:“你既是大仙,就不该害的人家老少不安,你这不是造罪么?”她始终不服气。我看她的形状说:“莫非你前生是个看牢狱的,冤屈死了人,若不怎的现这种形状呢?”她听了大笑,不肯答言。我和她谈论了两天,她始终不肯走。
    这晚上我作了个梦,梦见个刺谓蹲在灶王爷板上,醒后心里很不痛快。早饭后到病人屋里,和她家里的人讲梦里的情景。想不到病人忽的大声说:“那就是我。”我说:“既是你,你就得走!不能叫你再害人。你既成仙得道,理应助人为善,好修个善果,为什么要做恶害人呢?”邪气说:“你不知道,她们母女俩种地时,把我的子子孙孙全祸害死了,我才来糟踏她们,以解我心头之恨。”我说:“冤仇直解不宜结,修道最要紧的是去掉嗔恨心,佛被歌利王割截肢体,也没起嗔恨心,才成的佛。你虽有道行,可还没脱离畜道,再起仇恨心,不怕坠落地狱么?我劝你回山,好好清心养性,把仇恨心去净了,就能脱生人。再知尽孝尽悌,便能成正果,有多么好呢?”
    她答应了走,央求我送她,我也答应了。我又问他说:“人是三界生的,你们是两界生的,你怎能迷人呢?”她说:“人心若是正,我们不敢靠近。人虽是三界生的,遇事常耍脾气,性灵就迷了,这是失去了一界。再常动私心,又失去了一界。只剩下身界,我们才敢欺侮他。”我又问:“你怎么会讲话呢?”他说:“必须借人的阳气,趁人睡着时,偷偷对人嘴换气,再吃了‘天河水’才会说人话。”我问:“什么是天河水呢?”她说:“就是人嘴里流出来的哈拉子(口涎)。”她说完了,我说:“你走吧!”她们母女二人就全好了。
    由这桩事,我才知道,人读圣贤书,不做圣贤事,就是吸不着阳气。世人全做圣人所不满意的事,所以没吃着圣人的“天河水”。我把世道人情看透了,叫人用志当人,这是我得着了“天河水”。有人说胡黄白柳会迷人。我说:“岂只胡黄白柳会迷人,世上是个万迷阵,没有一样不是迷。所以我才讲志,为的叫人不迷。”

四七、伦理疗病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有一天又领俩位善友到下坎子村老廉家,宣讲善书。老廉家是我兄弟媳妇的娘家。大家起哄,硬说我会讲病。离下坎子三里路的高家杖子村老赵家来人请我去讲病,当时我说不会,可是人家都不信,作揖磕头的非请我去不可,逼的我满头是汗,看情形不去还真不中。我把心一横就去了。到了病人家中一看,原来是一个老太太,领着一个又愚又笨的孙子,和一个极其聪明的孙媳妇,三口人过日子。这个媳妇,二十多岁,因为厌恶他男人无能,得了大肚子病(气鼓),已经半年了,怎么也治不好,只有等死了。她奶奶喂她吃喝,她还嫌不中用,急头摆脑的。我一看就知道她的病是从气上得的。
    我问她:“你是愿意活,还是愿意死呢?”她说:“人都求生不得,哪有愿意死的呢?不过我的病太重了,恐怕活不了啦。”我说:“你若是信我的话,准能有命,若是不信,过不去三、四天,就要死了。你看肚子鼓的有半人高了,你到底是愿意怎的呢?”她说:“我真信,你老怎说,我就怎做。”我说:“你要翻出良心来,病就会见好。”她问:“得怎样翻呢?”我说:“你是年轻人,卧床不起,已经半年多了,你奶奶偌大的年纪,天天不眠不休的给你煎汤熬药,接屎送尿。你不但不知感恩,反而急头摆脑的生气,哪能不生灾长病呢?我看你大概自从过门那天起,就嫌家穷,又讨厌男人愚笨,天天不乐,心里烦闷,这种怨恨还说不出口,日久天长,才作的这病。你违背了天理,丧尽了良心。你若是真想好病,我告诉你一个方法,你只要照法实行,就能好病。第一、你奶奶再服侍你的时候,你要从心里感恩,还要说我有罪了,累了奶奶的心,真亏孝道啊。每次服侍你,都要这么说。第二、有空时,你要向你奶奶追问,你爷爷怎样过家,你奶奶多大岁数过的门,什么时候生的你公公?多大岁数娶的你婆婆?公婆是什么时候死的?当时你男人多大?你奶奶是怎样把你男人扶养大的?你男人娶你时,你奶奶怎样设法办的喜事?有空就问,你这样问常了,才会知道你奶奶一生的千辛万苦。不用想你自己的病,问来问去,能把你的私心问没了,良心就翻出来了。只要能诚心诚意,照着我的话去做,就能好病。不用想别的法子,也不用请先生吃药。”
    病人说:“我已经是死定的人了,幸得你老指给我这条明路,我若再不照着做,就誓不为人了!”
    我走后,她真照我的话实行了。三天后已能起炕,七天后就能下地行走,十天后已经能自己走回娘家去了。
    我这次也是死逼梁山,真算露脸,露脸是挤出来的呀!真招笑(好笑)!

四八、义感家人

    我内弟白勤,看我儿子国华,书念得很好,把他的侄女许配给国华作妻室。这是侄女跟姑妈,亲上加亲。所以国华十三岁就娶了十八岁的表姐为妻。我儿媳妇不爱讲话只知做活。我入宣讲堂以后,时常不在家,她不满意。我有时回到家里,她就说闲话给我听。
有一次我对儿媳妇说:“你别瞧我土包(没知识),把祖先留的产业给你们,经我置田地归我。我人虽不在家,可是我所置的田地,全归你们用,怎还不中呢!”
她才说:“爹你老放心吧!你老再办善,我决不反对就是了。”

   清光绪二十七年(辛丑、1901年)王善人三十八岁

第六章 守墓(1901一1904)

四九、劝人成孝

    我内弟白勤(字俊卿)在宣讲堂当助讲,因为受佛谕和善书的感化,我岳母去世时,他立志要守坟(庐墓)三年。安葬以后,他就在他妈坟傍盖了一间小茅屋住下,不肯回家了。众亲友都劝他回家,他始终不肯。他家人无法,来托我去劝他回家。我去到白家坟地,看见白勤,不但没劝他回家,反而和他暗中约定,将来我爹作古(逝世)时,我也守坟三年。劝他说:“你千万要在此地好好守坟,别听从他们的话,若是有始无终,就难免被人笑话了!”因此白勤的意志就更坚定了。
    白勤守坟三年圆满后,朝阳知府奏请旌表,奉旨褒奖。所以世人都称他为白孝子。

五O、为父守坟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我三十八岁那年十月初一(农历),我爹做古了。等到把我爹安葬好了以后,我就当众声明,要守三年坟。就在坟旁,修盖了个窝棚(简单的茅草房)。恰巧旁有一块石板,我当时想利用这块现成的石板做炕,从下面烧点火还能热。想不到我把窝棚搭好了以后,用火点着些茅草,往石板下一送,就喷了出来,一连三次,茅柴都吹出很远。我觉着奇怪,伏下身往石板下一看,原来里面有条大长虫(蛇)盘着,我就不烧了。从此我住在石板上,他住在石板下,我们就成为邻居了。奇怪的是冬天不论外边怎样冷,我的窝棚里面,总是暖暖的,一点也不冷。
    我初守坟时,天天回家取饭,后来因为讲病太忙,就由家里给我送饭来。每逢把饭送到时,我先在坟上供一供才吃。冬天饭茶都冰凉了,也没吃出病来,身子反倒好了。人想做一宗好事也不容易,我当初若是立不住志,这一条长虫就把我吓跑了。
    我的个性就是这样,越遇困难,越往前进,绝不退缩,所以才能做一宗事,就成一条道。

    清光绪二十八年(壬寅、1902年)王善人三十九岁至1904年王善人守墓

五一、守灵了三界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人若想做一宗事,平素就得存心。我对放守坟,也是早就存了心。
我三十五岁那年正月,听善书时,听到孝子杨一,讨饭孝亲。老人死后又守坟,守出一窖银子,他就号啕大哭的说:“有老人在,有了银子可以奉养,现在老人已经去世了,要它还有什么用呢?”他就把这些银子,分送给村里的人,叫他们孝敬父母。我听了这一章书,当时就立志要效法杨一守坟。
    我守坟时,心想我守什么呢?当然我也不要银子。若为穷苦的病人,求个药方吧,我的家乡地瘠民穷,也没有钱买药吃。于是我便立志,要守会讲病。什么药也不用,叫病人立刻好病,那该有多么俏皮(美好)!
    没想到,我守到一百天,真的守灵了三界。不只明白了性理疗病,还得着了封神榜。当时诸佛诸祖,各界神仙,都来和我“答查对号”,我整整的忙了三天三夜。若不然我怎敢说我是造佛的祖师呢!

五二、降谕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我守坟的时候,宣讲堂有一位善友,到坟上来看我,才说了不几句话,他就急着要回去,说是想去求神给他降谕。我说:我给你降一篇谕吧:“天有好生德,地有养育恩,神有度人意,人有救苦心。”这是天、地、神、人四句冠顶诗,天德、地恩、神欢、人来钦。他奇怪的说:“你怎会做这么好的诗呢?”
    我说:“六万四千八百年的事,我都知道。这一点小事,还不张口就来!”
    人们在老人活着的时候,不知道尽孝,一旦老人死了,才想起来哭。我虽不敢说孝,可是我的老人在世时,总算尽心竭力的求安老人的心,所以我在老人死的时候不哭。等我守灵了三界,给人讲病以后,天天有人来给我的老人上香磕头。这时,我可真乐了,越乐神越足,说话也就越灵。由这我才知道,乐是聚神的。人若亏道,才哭呢!大家都是习而不察,
不知道抱住自己的本分去尽道,一味的在别人身上去找是非.所以才耽误了自己成圣成佛

五三、神谕嘉奖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我守坟时,病缘大开,来求我讲病的人,一天比一天增多。六家子宣讲堂,神坛降谕,赐冠顶诗一首嘉勉。诗曰:

树德立功在此时,桐焦何虑少音知?
凤兮致慨深悲悯,仪表群伦尔勿辞。

    我自从奉到佛谕嘉奖以后,受了极大的感动。老佛爷称赞我“仪表群伦”,责任重大。我就更加注意格物伦常道了。人若想得着真道,就必定要切切实实去实行才中。

五四、天赏善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我三十九岁那年春天,家里只有七斗小米。我在南山守坟,来求我讲病的人,越来越多,都是从一百多里路以外赶来的。有些人从一早等到天黑,还没轮到讲病。也有等我讲完了病天也快黑了,没有办法再往回赶路,我只好叫人送他们到村里去讨宿,(借住宿处),每个人,由我家分给一碗米,求人代饭(恳托借宿人家代为煮饭)。人多时连王家营子都住满了。(王家营子为邻村)连我家里的人在内,都是吃这七斗米。从春天吃到秋天,缸里的米也不见少,真吃出神来了!
    求我讲病的人,到处替我宣扬,说我不但讲病不要钱,还白供吃的。一传十、十传百的,他们以为是颂扬我,那里知道反给我招来了麻烦。当时有个胡子头(土匪头)叫刘旺,手下有一百多人,在我们村西四里的榛子沟村,安营扎寨,天天杀猪宰羊的大吃大喝,按户摊派吃粮花销(费用),不给他们就非打即骂,如狼似虎,乡下人都怕得不得了。
    大胡子的营房,虽离我家很近,因为知道我是善人,所以向来没到我家来要过东西。由于人们这一宣扬,有一天傍晚的时候,匪兵领着个伙夫到坟上来,对我说:“我们营里明天早晨没有米吃,别人家都派过好多次了,只有你家,还没要过一次,所以特来向你借粮。”我说:“没有。”匪兵说:“从春天到秋天,你天天供许多人吃饭,怎又说没有呢?”我说:“那是老天爷赏善的粮,你们怎吃得了呢?”伙夫说:“别人家都没有了,才来这里,多少都可以。”我说:“我不是不给你们,我是为你们加小心,吃了这粮,怕你们有危险。”伙夫说:“不用多说了。”我说:“既这样,你们明天早晨来拉粮好了,要多少都中。”
    他们走后,有人替我骇怕,我说:“怕什么?你看他们能活到明天么?”这话被我族里的婶媳听到了。天黑以后,她特意一个人上山来问我:“这帮人,真的活不到明天么?”我说:“他们若能活到明天,还算有天理么?这帮胡匪,他们是混世魔王。因为这一方的人,男不忠孝,女不贤良,老大爷才叫他们来搅闹。他们本应有四十年的命运,可是自从他们拉起帮来,便天天吃喝搅扰,向老百姓,今天要猪,明天要羊,他们把四十年的福,四十天就享完了。这是神差鬼使,偏要找到我的头上来借粮,真是自讨苦吃!胡匪属阴,他们怎能担得起我的阳光去照呢?不照还好,这一照,准把他们给照化了!”我族婶说:“这可怎好呢?我两个儿子都在那里,你得设法救救他们的命呀!”我说:“天机不可泄漏!这话你可千万别向外人说!我给你出个法子。你去找他们俩个回家,就说有事,到家以后,今晚别叫他们回营去住,过了明天就没事了。”
    我族婶真照我的话去办了。第二天,天还不亮,官兵就把榛子沟包围住了。天刚亮,就把刘旺他们九个胡子头的脑袋给割了去。其余的胡匪四下逃散了。事后,我族婶领她两个儿子来给我道谢。我劝他们改邪归正,好好孝顺老人。对他们说:“这次若不是借你妈的光,哪有你们俩人的命在?”他们从此学好,后来还成家立业了。现在是三期末劫,哪怕人有无边罪孽,一悔便消啊!

五五、让人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我有一位同宗的叔叔王清安,他有五亩地,典当在我手里,已经有十几年了。地邻李清荣,为了要买这五亩地,强迫王清安的儿子给他立卖契,还骗他说,早已和我说好了。第二天,他才托中人向我说。我说:“是啊!我家人口少,又有饭吃。他家人口多,若不这样办,食粮不够。再说又是地邻,就是没钱赎地,也可以耕种,我是绝无异说的。”我心想--有饭送给饥人,有话说给知人。
    可是我四弟树永,知道了这宗事,便反对说:“我们老王家的地,又典在我们手里,怎能让别人霸去呢!”我说:“我业已答应了人家,怎能说了不算呢?再说,家有千口,主事一人。这宗事你们不用再说了。”我四弟说:“这种气我可受不了,我还是出去过吧!”他还真为了这宗事,又和我分居了。
    第二年,这块地就被水给完全冲没了。族中人都说:“这块地在王老二(指王善人)手里,种了十几年,都很顺利。被李清荣霸去,还不到一年,就叫水给冲个净光,这真是人容天不容!”

五六、怜恤堂嫂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我在坟上格物怎样才能亲睦九族的道。一时想起堂兄王树春,因为是梦生(父亲死后才出生),所以从小娇生惯养,长大了也不擅于过家,日子过得很困难。树春大哥又在三十几岁就死了,遗留下大妈(伯母)和大嫂领着一个儿子、三个女儿,一家六口,过穷日子,亦太困难了。我平素在家时,常周济她们,不幸在我守坟以后,大妈又作古(去世),大侄女也出嫁了。只剩下大嫂领着孩子们,日子实在过不了。我看这种情形,于心不忍,便和我大嫂和国珍侄商议,和我家住在一起,他们母子很乐意。同住以后,我对他们娘俩,象亲嫂嫂亲侄儿一样的看待。两年后又给国珍侄儿成了家,二侄女和三侄女也都陆续嫁了出去。他们母子和侄媳妇也都知道要强,把树春大哥在世时典当出去的地,也都一点一点地赎了回来。
    后来,我守坟圆满,便不在家,总到各地去讲善书,我女人又在外教书,还幸亏他们在家里领着国华媳妇过日子。七年后,因为我办善德当失败,饥荒(债务)太多,怕连累他们,才叫他们自立门户。
    回想起来,真是为人便是为己。若是没有她们母子帮我过家,我也成不了道,我女人也成不了白老师,国华又怎能当校长呢?
    因为先天人为人不为己,所以才能成已;后天人为己不为人,所以才累人。

五七、讲病齐家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宣讲堂的主讲邢九先生害病,叫他儿子到宣讲堂来求神给他药方。神坛降谕,派我去给他讲病。在路上,邢公子问我,我说我是个庄稼人,没念过书,并不会治病。他说:“我父亲是秀才,你没学过医,拿什么给我父亲治病呢?”我说:“是神派我来的,你若是不信神的话,我就回去好了。”他说:“我父亲最信神,你既是神派来的,我怎敢让你回去呢?”我说:“那么我也只得前往,至于怎样治病,我也不知道。”
    赶到老邢家,天也黑了,吃完晚饭就去看病人。邢九先生说:“你是奉神命而来,必有神术,就请你用神术,给我治病吧,我是诚信无疑,等到我病好了,再回宣讲堂去,我一定多做善事。”我说:“天太晚了,等明天再说吧!”第二天早晨,早饭以后,又和邢九先生见面。我忽然想起书上的四不正来,便对他说:“你是读书人,书不就能治病么?”邢九先生说:“医书是能治病,可惜我没学过。”我说:“我听说书上有四不正,不知是什么书上说的?”邢九先生也楞住了。我说:“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,有所……则不得其正。我只听人说过,不知道究竟是那本书上说的?”邢九先生说:“这是大学上说的。”我说:“能不能讲解讲解给我听听?”邢九先生就按字逐句的解释一遍。我说:“先生正是犯了这四不正的病了。我看你家男女老少,不论是谁,你都嫌恶、生气,这不是有所忿愤么?你又怕儿子们不会过日子,读书不能成名,这不是有所恐惧么?你既有财产,又有功名,就该知足常乐,多做善事,听其自然。你偏又有求神祈福的心,这不是有所好乐么?你又怕神把你逐出门墙之外,神本聪明正直,哪能像人似的有嫉妒心呢?这不是有所忧患么?一不正就能生病,何况你四不正都犯了呢?”
    我说完,邢九先生磕头说:“我真是枉读诗书,先生真是神人啊!从今以后我要把四不正,一笔抹杀,决不敢再犯了。”我说:“既这样,你赶快向祖宗神位叩头悔过,病就好了。”邢九先生就叫家人把他扶起来,到神位前叩头悔过,磕了很多头,汗流浃背,他的病就好了。
    嗣后,我俩越说越投缘。邢九先生问我:“你没读过书,怎么还很懂书理呢?”我告诉他:“自从我儿子上学念书,我就跟他学,我们爷俩还时常讲解讲解。入宣讲堂以后,又学着讲善书,我这是一点一点学习来的。每逢听人家讲古人的故事,我认为好的,遇有机会,我就效法一辈古人的行为。听到哪个字好,我就实行哪个字。我在老张家扛活,学会一个俭字,我光挣钱不花,全归家用。我在周姑父家扛活,学会一个孝字,我就迎接我爷爷回家奉养。所以我也是一步一步行的。”
    邢九先生又叫我给他齐家。他有一妻三子,三房儿媳,五个孙子,五房孙媳妇。他就招唤全家的人,都来听我讲话。因为他家里的人都怕他,都迟延着不愿意来。他女人已经七十多岁了,还在屋里擦抹桌椅,我说:“老太太你过来,你有过了,我给你说说吧!”老太太就过来坐下了。我只说这一句,就不往下说了。不多时,他家里的人都来了,都要听听老太太的过。我说:“我先不说老太大的过,先说说你们吧!你们家里,并用不着你们到地里去做活,只有侍奉老人是功德。可是每个人,要把职责分清。五孙媳妇,专管给老人拿便盆,整理被褥;四孙媳妇,管给老人扫地擦桌椅板凳;二孙媳妇和三孙媳妇,一个管做饭,一个管做菜;大孙媳妇是率领孙媳妇们的首领,凡是妯娌中有串门回娘家的,就替补她们的缺。三儿媳妇专管侍候老人吃饭,家里若是缺少什么东西(食物),就是自己花钱买,也要准备齐全。若是老人觉着哪家事做得不如意,就吩咐三儿媳妇转告孙媳妇们。大儿媳妇、二儿媳妇,一个管早晨问安,一个管晚间定省。这样一来,儿媳妇孙媳妇们,都有了责任,哪还用老太太作活呢?老人要早睡晚起,睡不着那怕半夜里起来坐着也可以。能这样为一家人想,越处感情越厚。老人得时常提家人的好处,自然能聚神(精神聚足),家哪有不齐的道理呢?”
    我说完了这一番话,邢九先生极佩服我。从这一桩事,就证明出了,人若不使心眼(机谋巧算),信心真诚,由自性里,自能生出智慧来。

五八、劝李子和尽悌道

    王善人说过:
    李义字子和,是我的表弟,来到坟上问我说:“二哥!你看我这个目不识丁,挖煤的煤黑子,也能行道么?”我说:“道是人人固有的,谁行谁有道,谁做谁有德。只要你真信,肯听话,认真去做,就能得道。”他问:“那么我的道,得怎样行呢?”我说:“你妈妈是孀居下堂(寡妇改嫁),到你家生的你。因为你妈不知当后妈的道,和你前房所留的(前母所生的)大哥,没能处得一德一心。又怕你受大哥的气,所以分居另住。你大哥也不知道尽孝,只给你们母子俩,二百吊毛钱。所以你从小给人家放牛,长大又给人家扛活(佣工),现在挖煤,总算成家立业了。你的道好行,只要把悌道行真了,便是直接尽了悌道,间接尽孝,把你妈的慈道也补上了。”
    后来,李子和的大哥,因为抽大烟被押。我到他家,劝他们母子出钱营救他大哥。他拿出几年来所积蓄的一千吊钱,把他大哥救了出来。过了几年,他大哥穷得过不了啦(无法生活),那时李子和的妈妈和女人都已去世,我又劝他把家产让给他大哥,跟我出处劝善,学习宣讲。他不但照我的话做了,并且说:“我要不会当兄弟,算我白活一世。”有一次,他叔叔告诉他说:“你大哥又要卖地了。”他说:“他就是把我卖了,我也得去。卖到谁家,保管当个好儿孙。”后来李子和的长子连溪,过继给他同宗的大娘,得了点遗产。他又叫儿子,把这份产业也让给他大哥了。
    李子和听我的话,三次让产,把悌道算尽真了!

 清光绪二十九年(癸卯、1903年)王善人四十岁

五九、教导儿媳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教人好像打铁似的,火候若看不准,教不好。被教的人若不服你,你就不要教他。若想教别人,先要能容人,才会有效。我为教我的儿媳妇,先立志,容她三年,在这三年里,没说过她一句不是,等到她佩服了我,我才教她。
    我儿媳妇,自从过门,就不爱讲话。对她婆婆,向来没叫过妈,婆媳两人不和。我守坟的时候,她婶娘见了我,对我说:“你当的公公很好啊!(很会作翁父)”我说:“你怎么知道呢?”她说:“我是听我侄女说的。”我问她说:“她都向你说些什么?”她答说:“我侄女说:有一次,他婆婆说她(指责她):‘你这个人真愚!不但活计做不好,就连话也不说,可真气死我了!’你在旁搭言说:‘你别说她,古人不是说过,贵人语话迟么。’她婆婆说:‘她倒成了贵人,莫非说,我是贱人么?’你说‘可不是么!媳妇的丈夫是念书人,你的男人是扛活的。’还有一次,她爷爷病了,想吃面汤,她做好了送去,她爷爷没吃,她婆婆又重做,给老人送去却吃了。她心里窝住一点火,就病了。你背后说她婆婆:‘媳妇自从过门以来,还没做过一次面汤,所以她不知道老人的口味,你本应该领着她做。媳妇做的老人既是不吃,在你另做的时候,就应该叫媳妇看着,做好之后,再叫媳妇给老人送去,不就圆融了吗?媳妇做的老人连一口都没吃,你做的又都全吃了,你想一想,媳妇能不上火吗?因此她才病了。’这都是我侄女向我讲的,所以我才说,你这公公当的很好。”
    我自从听了这一番话之后,心里在想,我儿媳妇既是佩服我了,遇机会我得教导她了。那年腊月,媳妇的叔叔骑着驴来到坟上看我,我陪着他到家里说话。媳妇在外屋做饭,自言自语的说:“我叔叔牵来一条驴儿,我想骑这驴儿,回娘家串个门儿。”若是在以往,我就叫她去了,这次我没答言。到第二年正月,我由坟上回家,对媳妇说:“你去年腊月想回娘家,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叫你去吗?因为你妈和你婶娘吵嘴了,到现在她们俩人还没说话,你又不会讲话,张口便是孽,才没叫你回去。从今天起,你专心格物(思考)用什么话能把她们妯娌两个劝好。我给你三天的限,你若格物不出来,一辈子也别想回娘家!”
    到第四天早晨我回家问她,想好了没有?她摇摇头。我说:“你好好想,我明天再来问。”一连问了四天。到正月十六,家家接闺女。西院她婶娘也接闺女回来,叫她去陪客。我回家一看,媳妇没在家,便问我女人。她说:“西院叫她陪客去了。”我说:“媳妇来了三年,你不会教她,我正在加紧催她用功,你又叫她出门,你赶快去叫她回来!”因为她们婆媳不和,我女人为难犹豫,不肯去,我便大声哭喊着说:“世上哪有有良心的人?我帮你教媳妇,你反倒不帮我。”我女人一急,便跑到西院找儿媳妇说:“你快回去吧!老爷子又哭又叫的。”把媳妇叫回来。我见媳妇进大门,故意大哭两声,好叫媳妇听见,怕她疑心婆婆说谎。她进房门时,我就不哭了,规规矩矩的坐在炕上。媳妇进屋一看,也楞住了。她一着急便问:“爹,叫我做什么?”我说:“我叫你格物怎么劝你妈,你会了么?”她说:“还不会。”我说:“你会了。不过你说不完全,我说给你听听,你好好的记住。你回娘家去,你妈一定要向你讲她和你婶娘吵嘴的事,你好好的听,不要插嘴。等她说完了,你再劝你妈说:‘你们老姐老妹的处了这些年了,这都是一时按不住火性,有什么呢?’若是你妈妈还有气,你再说:‘我既是回来了,慢慢再说吧!’等你妈不在家时,你上你婶娘屋里去坐坐,她也一定向你说这宗事,你也好好听着,等她说完你再说:‘我也听我妈说过了,我劝过她老,她也觉着后悔了,等过两天,我给你们老二位磕头讲和。’少坐一回就回去,别叫你妈看见了多心。最多听她们讲三遍,她们心里的火,也就消了。你再说:‘论理呢,妯娌应该和睦,就是有时口角几句,也该哪说哪了,不然,岂不叫叔叔和我爹为难么?若真为了这点事,伤了他们手足的情分,连祖先在天之灵,也不安,便算亏了孝道。你们老一辈的若是这样,少一辈的媳妇又多,将来都跟着学起来,那不是自讨苦吃吗?’说完跪下,哀求你妈,答应和你婶娘见面。做妈的,心疼女儿心切,一定会答应,只要你妈答应了,你婶娘那一面是好劝的,她俩就能和好了。你这不是会了么?上西院吃饭去吧!”
    后来媳妇不但会劝人,还学会讲病了。

六十、度妻开性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我教完儿媳妇,叫她去西院走后,我就对我女人说:“你看着吧!等一会儿,媳妇回家,便能说会道的了。”她说:“我不信。”我说:“她若变了,你怎么办呢?”她说:“她若真能变了,我不吃饭。”我说:“对!媳妇七天的工夫愚化贤,我们若再不专心悟道,就不如孩子了!”
    下午,西院的媳妇和姑娘来送她。三个人手拉着手,有说有笑的进了大门,媳妇进屋以后,行礼道偏,又让西院姑嫂二人坐下,闲谈了几句,才送走了。
    我女人一声不响的回屋,便躺在炕上了。我说:“你好好地思考思考当婆婆的道吧!我也不吃饭助你得道。”我便到坟上去了。第二天回家看看,她没有一点动静。第三天回家,她一听我讲话,便起来说:“先天无私,后天自私。先天人知足常乐,后天人争贪苦恼。……”便滔滔不绝地讲起道来。我一听她是化性(开悟)了,便劝她不要把话讲多了,休息休息养养神,叫媳妇做稀饭给我们吃。中庸上说:“动则变,变则化,唯天下至诚为能化。”她是看媳妇愚化贤,才动心,我又用义气助她,她才下了决心悟道。我告诉她格物婆婆道,是叫她在本分上求,要不给她个宗旨,她躺八年,也得不着道。
    后来她们娘俩帮助我给人讲病,有时远处的人请我去讲病,多亏有我女人住在坟上代守,才能离开。因为她们俩这一变,邻村的风俗就马上都变了,有分家多年的,又合了伙。人为了尽孝、尽悌,若能把自己管好,家自然会齐,家齐国也治了。大学上说:“诗云:其仪不忒,正是四国,其为父子兄弟足法,而后民法之也。”若能按照书上的话去实行,就能得道。可惜现在的人,爹爹盼儿子好,丈夫盼妻子好,都不肯从自己身上下手。所以你管我,我管你,管得互相成仇,这叫“舍本逐末”。人管人,像拿着棍子唤狗似的,越唤越远。所以我才说:“管人是地狱”。管别人是假的,管自己才是真的!

六一、感化宗族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我在南山守坟,天天有人来求我讲病。王家营子的同族,都很看重我。
    有一位同宗的婶娘,因为抽大烟,把家业抽穷了。有一天她来到坟上,叫我给她戒大烟。我说:“我不会。我们的王家祖上有灵,会戒大烟。你真的要想戒烟,就要到同宗的各家去,诚心诚意地给祖先堂磕头,还要悔过说:我是个不肖子孙,不知爱护身体,抽上了大烟,有辱祖德。从今以后,痛改前非,立身行道,好扬名显亲。说完再磕头恳求祖宗保佑你,凡是姓王的都要一家一家的过去磕头,觉得累了就休息休息,遇着谁家饭做好了,就在谁家吃,每天要从早磕到晚。”她磕了七天头,真的就把大烟戒好了。我们同宗的一些年轻的媳妇们,一看老太太真把大烟戒住了,都受了感动。她们也都自动地孝亲敬祖,天天有四家媳妇,像值日似的,轮流到各家祖先堂去磕头。这样一来,风俗马上就变了。
    从这宗事上,我才知道,善书上所说的“一子得道,九祖升天。”实在不错。人要在本分上求,当初,我只知道尽我自己的孝道,哪曾想尽孝有这么大的感应呢!并没用我去劝她们,就都知道尽孝了。

六二、学“范公划粥”

    我和我大嫂和国珍侄合伙后,年景歉收,青黄不接,家里的粮食不够吃,我向人家借也没借来。回到家里我就告诉大嫂说:“先把家里的粮,都过过斗,量好以后,按月均分起来,算明白每天能摊多少,米不够就添野菜,来客人也只添菜,不添米。”这样过到新粮下来,也没用求人,粮也够用了。一家人不但没挨饿,连牲口也免了往返运粮的苦。这桩事,是从十里台张东家讲过的“范文正公划粥”的故事上,格物出来的。所以我才说,在老张家扛活,学会一个俭字。
    人们念书,都往多里念,不往深里念,才得不着念书的道理。怎么叫往深里念呢?就是学会一个字,行一年的,不如行十年的深。我的道就是一个字一个字学的,一步一步实行的。将来世界大同,一切都要简单,就像官家(政府机关)出告示,也不像现在这样长篇大论的,只画一张画,写明时日就中了。

六三、知人生死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我守坟的时候,村东五里路的大东沟村,有一位曲老太太。她听人传说,我讲病很灵,就抱着她的小孙子来求我给看看,这孙子好不好养活?我向曲老太太说:“你这个孙子好有一比,就像一张假票子(凭帖乃商号所发出与现在的本票,功用相同。),我好像似出票子的本铺,你若是不来照(查证),还可以推着花(流通使用),能有二年的活命,现在既是叫我看着了,为了可怜你们婆媳二人,不必再瞎费力了,我把这假票子给勾了吧(注销了),这孩子不出十天就得死了!”曲老太太问:“为什么呢?”我说:“因为你们家里的伦常道行颠倒了,婆婆做了媳妇,媳妇做了婆婆。”曲老太太说:“这是什么意思呢?”我说:“你在家里,是不是每天早起、扫地、起火、烧水、煮饭,你儿媳妇,倒起得很晚,你看她起来了,就给她送洗脸水去,她才洗脸吃饭呢?”她说:“对。”我就告诉她说:“老天爷为了罚你儿媳妇的不孝之罪,才特意叫她生了这个孩子,叫她夜夜不断的拉稀屎,闹的你儿媳妇不能睡觉。你这孙子有没有这样的病呢?”曲老太太说:“正因为这孩子有这种病,我才抱他来求你给看看。”我说:“本应闹她三年,这孩子才能死,我为了可怜你们婆媳二人,才说破了。你回去告诉你儿媳妇,今后一定要守媳妇本分,孝敬老人,要能把孝道行真了,以后再生小孩,不但没病,还能出贵。你也别再偏疼你儿媳妇,不叫她做活了。你得守住老太太本分,家道自然会好。”
    曲老太太就抱着孙子回去了。她把我的话,告诉她儿媳妇。她儿媳妇生气说:“不要听他胡说乱道。”嘴里虽硬,心里可是不安,她自己想还是出去躲躲好。三天以后,她便抱着孩子回了娘家。过了五天,这孩子果然病了,她便对她妈说:“这孩子怕是不好,王孝子说他活不过十天,可别死在你们家里!”她就抱着孩子骑驴回婆家,走在半路上孩子就死了。
    后来曲家这个媳妇,向人宣扬说:“王孝子说的话真灵验!他对我家的事,说的就像他亲眼看见过似的,一点也不错。今后,我可得好好孝顺我婆婆了。”邻近各村的人,听见这桩事以后,凡是年轻的女人,就都注意尽孝了。

六四、给婶娘合家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我在南山守坟时,有空就寻思我们族里的人,谁家尽了伦常道,就得了好;谁家违背了伦常道,就受了罪。想到我婶娘家,她有五个儿子,她大儿子树峰,早已娶妻生子,可是自从媳妇过门,他就抛下了老母幼弟,自己带着媳妇单独另过了。我曾经一再寻思,这种违背伦理的事,我得怎样才能劝过来呢?想了许多天,我便对人说:“树峰大哥要和我婶娘合伙了。”我又到婶娘家里去说:“树峰大哥养活老婆孩子,已经十几年了。现在要和你老合伙了,你老等着看树峰大哥演‘四郎探母’吧!”我婶娘和树峰大哥是东西屋住着,向来不来往,碰头也不说话。大嫂(树峰之妻)听我说这些话,气得鼓鼓的。第二天我又去,还是这么说。大嫂越发生气,不几天就把她气病了。她叫树峰大哥找人给她看病。树峰大哥说:“能治你的病的,只有南山守坟的孝子,我叫人给你请来。”
    我到她家就问大嫂说:“你得了什么病了?”她说:“心口疼。”我说:“这病很容易好,你先养养吧。可是他们要和你合伙,你无论如何可千万别答应。”说完,我就到婶娘屋里去。四个弟弟正好都在家,我便对他们说:“婶娘已经老了,还得为你们几个人缝衣煮饭。我婶娘整天这样劳碌,我想你们的心里也不安。现在我想为你们合伙,也就是为了要给婶娘和你们解除苦恼,你们乐意不?”当时二弟和四弟都说:“乐意。你怎么说,我们就怎么做。”我说:“等一会儿,你们过去向大哥大嫂恳求合伙。”说完,我又到大嫂屋里去说:“他们要和你合伙,你千万可别干!”大嫂一听更气了。不一会儿,二弟和四弟一同过来,大嫂转身向里,两个弟弟跪下恳求合伙。我便从旁说:“大嫂本想尽孝,只因为你们不知礼义,有时打,有时骂,嫂嫂受不了,才和你们分的家。大嫂不得尽孝,都是你们的罪过。”两个弟弟都流着眼泪悔过。大嫂也转过脸来,流着泪把弟弟们扶起来,相对痛哭。然后又一同到婶娘屋里去,一齐跪下悔过,婶娘也被感动得痛哭流涕。从此以后,阖家言归于好。俗语说:“人有弥天大罪,一悔便消。”这话实在不错。

    清光绪三十年(甲辰、1904)王善人四十一岁

六五、守坟圆满

    我听善人这样说过:
    我四十岁那年冬天,守坟快要期满(1904年农历正月,三九二十七个月守坟期满)时,对我女人说:“我这回守坟期满,再不能给你们过家了。我要出外劝世化人。也盼望你们婆媳俩能立志化世。”她不同意。我便立志管自己,以后给我送饭来,我上完供,就不吃了。一连三天,她们婆媳俩一同来到坟上问我:“又为什么不吃饭了?”我说:“你们知道我是从哪儿脱生来的?”她们说:“不知道。”我就乐了。我又问我女人说:“你天天纺线做什么?”她说:“为了织布做衣裳穿。”我说:“人若是没了命,还用穿衣裳么?我实在告诉你们吧!我是从佛国来的,我要做佛国的事。你们不赞成我劝世化人,我就要回佛国去了,还吃饭做什么?”我说完了哈哈大笑。又告诉她们,佛国怎样的好法,快乐极了,真比娑婆世界,强得太多。不像这个世界上,又怕女人,又怕孩子的,哪有福享?她们说:“我们听你的话就是了,你吃饭吧!”
    守坟期满,六家子宣讲堂的人们赶车来,请我出山,直接到六家子宣讲堂。以后我就游走各地,专以度世化人为天职了。